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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杭州的怨喜,都緣起一道西湖醋魚

2021-10-12由 雷迪克陳 發表于 歷史

對杭州的怨喜,都緣起一道西湖醋魚

以遊玩或者從事美食相關的工作來杭州,不下二十回。第一次是在小學的時候,已經忘了吃的是哪些個餐廳,味覺記憶不作數。第二次開始,都是通高鐵以後的日子了,幾乎每一餐都有印象。

頭一回吃西湖醋魚這道菜,是在樓外樓。那是一個陰冷飄雨的冬夜,杭州絕對的旅遊淡季,一進去就有位子坐。

前一天晚上,吃的是湖濱28,那時候湖濱28還沒有拿“亞洲 best 50”,正處在令人驚豔的上升期,兩個人700多的消費算是貴的,但吃得很開心。第二天吃完樓外樓,後悔了——應該先來樓外樓,再吃湖濱28,那麼強烈的對比,應該把好吃的留在後面。

樓外樓的西湖醋魚我吃了一口,頓時對整座杭州城都有了敵意,這特麼也能叫杭州名菜?開什麼玩笑!是不是杭州人覺得遊客的錢太好賺,特地搞出一個什麼名菜體系,讓大家照著這個納智商稅?

不過吃完所有的菜後,再回想前一天晚上的湖濱28,我就有些釋然了——樓外樓就是難吃的。

隔了幾年,來杭州參加一位朋友的新書發行。同行的土鱉一定要吃正宗杭幫菜,而且還要是老字號,我懶得多想,搜到酒店附近有一家知味觀,便帶他去了。

點菜的時候,對著那本髒兮兮的選單我有點不知所措,大概腦子進了西湖水,居然又一次點了西湖醋魚。醋魚上來的時候,一股不祥的氣息撲面而來,果然,筷子沒有下第二次我就絕食了,連帶其餘的菜,全部被打進冷宮。那頓飯,土鱉居然吃得一臉歡快,我心底罵罵咧咧,把杭州所有的老字號都問候了一遍。

之後許久,都沒有在杭州點過西湖醋魚。對杭州菜的印象,也停留在“農家樂”的層次。

對杭州的怨喜,都緣起一道西湖醋魚

金沙廳用筍殼魚做的西湖醋魚

大概是五、六年前,第一回去金沙廳吃飯。席間上了西湖醋魚,我有點納悶,為什麼如此高階的餐廳,也會做這種既尋常又不討好的菜?

好奇地吃了一口,咦!味道還不錯,魚肉鮮甜,酸味清醇,而且這魚肉的肉質,跟以往吃到的又大有不同,仔細一看,原來是筍殼魚。

食材間的鴻溝真的無法逾越,老字號們的草魚,在金沙廳的筍殼魚面前,就是垃圾一般的存在。當然,憑金沙廳的廚房實力,相信即便拿草魚來燒西湖醋魚,也不會難吃的,只是規格放在這裡,容不得用普通食材。

自從那次,我接受了西湖醋魚。或者說,接受了金沙廳用筍殼魚做的西湖醋魚,就像接受了湖濱28用鱈魚做的宋嫂魚羹。

——由奢入儉難啊!

後來每回來杭州,只要行程允許,都想方設法訂到金沙廳,來吃這裡的西湖醋魚。甚至有兩次,是專門為了吃一口金沙廳的西湖醋魚才來的杭州。

對杭州的怨喜,都緣起一道西湖醋魚

寶中寶用鯔魚做的西湖醋魚

前一陣,5J火腿簽了金沙廳的王勇做品牌大使,辦了兩場主廚私宴。籌備的時候我去了,第一天試菜,第二天看他們給王勇拍照、拍影片。拍完了,王勇說,晚上帶你們去吃寶中寶。

寶中寶我還蠻熟的,之前在杭州工作了半年多時間,同事帶我來過幾回,菜是真的好吃。

到了寶中寶,沒位子,王勇帶著大家在門口排隊等位。老闆走出來,跟王勇打了個招呼:“再等等,快了。”

我看著好玩。金沙廳超級難訂,天天滿座,起碼翻檯兩次,門口總有沒訂到位的人,眼巴巴地候著,想碰碰運氣。金沙廳的主廚(現在已經升到了西子湖四季酒店的中餐行政總廚)到了寶中寶這家看上去不起眼的餐廳,就輪到他在門口乖乖候著了。

樓上走了一桌客人,我們才輪到坐下。菜好吃,大家埋頭吃,邊吃邊誇,老闆坐下來,陪著我們,很得意的樣子。

差不多九成飽的時候,上了西湖醋魚。我看了一眼,不是筍殼魚,但吃了一口,立馬被驚到,西湖醋魚的最高境界是吃起來有大閘蟹味,居然在此刻被我感受到了。

我抬起頭,看看老闆,又看看坐在他旁邊的王勇,有點兒尷尬。老實說,寶中寶的西湖醋魚贏了,因為一樣是好吃,價格只有金沙廳西湖醋魚的四分之一。

王勇和老闆討論起了西湖醋魚:“西湖醋魚這個東西,就是純粹的糖醋嘛,那些老店瞎做,又放鹽,又下重油,還放點別的東西進去’提鮮’,能吃嗎?”寥寥幾句話,就把我以前吃過的那些難吃西湖醋魚的命門,都戳了一輪。

我鼓起勇氣跟王勇開玩笑:“以後去金沙廳吃飯,能自帶一條寶中寶的西湖醋魚嗎?”

“那你給我也帶一條。”王勇回我。

我加了寶中寶老闆的微信,向他討教關於西湖醋魚的食材問題,他也不含糊:“用的魚是鯔魚,本身鹹度要夠,一斤三兩左右的最佳。”

接下來一個多月裡,我一連去寶中寶吃了三回西湖醋魚。

對杭州的怨喜,都緣起一道西湖醋魚

紫薇廳用草魚做的西湖醋魚

不久前的一個休息日,友人來杭州,陪著去西湖國賓館喝個茶。眼看著天色轉陰,雷聲在天上咕噥,不高興往外跑,索性就在國賓館的紫薇廳把晚飯也解決了。

一直聽聞紫薇廳的西湖醋魚是杭州第一,從來沒有試過。點菜的時候點了小份的西湖醋魚,半條,一百出頭,價錢還算好。

幾件熗醉的前菜過後,喝下一碗宋嫂魚羹,醋魚上桌了。

魚是草魚,塊頭不小,即便是小份,也夠四個人分了。

糖醋汁掛得漂亮,薑蓉綴得沒問題。

調味也不錯,酸甜和諧,沒有多餘的味道。

只可惜,是草魚。

我知道有些地方一直在堅守傳統,最正宗的手藝沒有丟下,最傳統的用料也在維持。但是西湖醋魚要想做得好吃,草魚真的已經不是個好選擇了。

時代是在發展的,世界那麼大,現在能用到的食材,已經不是當年能想象的了。杭州人說“擁抱變化”,西湖醋魚就告訴了大家,變化,才有飛躍。

紫薇廳的菜蠻好,但是吃西湖醋魚,我還是會去金沙廳和寶中寶,畢竟食材才是菜餚的根本。

前一陣,去了南京的江南灶和揚州的趣園茶社,跟這兩家餐廳的主廚都聊了一下,當談及淮揚菜的未來時,兩位大廚的說法是一致的:“淮揚菜的終極形態,就是全世界的食材都能為我所用。”

那全世界的魚,是不是都能嘗試做一次西湖醋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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