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歷史 > 正文

士人黃金時代的前夜:五代北宋交替之際,複合型人才的崛起

2021-10-01由 0官場思維0 發表于 歷史

如果我們把前後相繼的五代作為“一個”階段,把文職臣僚作為“一個”群體來看,那麼,在這一時期中重武輕文的極端事例舉不勝舉;假若我們著眼於不同的時期、著眼於不同類別的文臣,將這一個個“板塊”拆解開來,更加逼近地予以考察,或許能將文武關係以及文臣能力素質的調整脈絡看得更為清晰。

就最高統治者而言,對於文職官吏的利用與依靠,事實上不容或缺。而在文臣群體中,通常居於主導地位、作為被關注中心的,是其中的“文士”。

士人黃金時代的前夜:五代北宋交替之際,複合型人才的崛起

研究者通常所說的“輕文”,主要是就輕視文士的狀況而言。五代時期,經歷著一個自重用“文吏”向重用“文士”轉化的過程。

伴隨著這一過程的,一方面是半個多世紀中官僚制度的演變與權力重心的調整,一方面是文士自身的痛苦改造與調適,是發生於社會轉型背景下的文臣群體的轉型。

這一時期的文臣群體,其性格特質的塑造,其能力結構的調整,其人員組合的方式,實際上都處於開斂整合的過程之中。從表面上看,尚武的浪潮將無數士人及其前程吞噬席捲而去;而實際上,從正常軌道拋擲出來的文士,卻在調適自身的同時,自覺不自覺地影響著、改變著周圍的武人與所處的環境。

士人黃金時代的前夜:五代北宋交替之際,複合型人才的崛起

從唐末到宋初的文臣之遭際,與官僚政治制度的更革有直接的關係。從宰相職任的一度“虛儀化”到中書門下權力的逐漸迴歸,從樞密院自內廷走向外朝到機要、行政事權的分任,制度的變遷,給予文士們日益增多的展示作為之機遇。

強化君主集權的努力,使得“職系禁庭,地居親近”的翰林學士、備應對問的端明殿學士、得以“升殿侍立”的樞密直學士等,有了接近皇權的更多機會。給這般身任“近職”的所謂“文學之臣”創造了直接或間接參與決策的可能。時而有一些“好讀書”而“擅吏能”的綜合式人物出現。

士人黃金時代的前夜:五代北宋交替之際,複合型人才的崛起

我們可以觀察到文臣群體中“文士”與“文吏”式的角色素質在碰撞中的融通,注意到其邊際的不斷模糊化。

例如,梁太祖稱為“必辦吾事”的李珽,“聰悟有才學,尤工詞賦”,在緊急被召草檄之際,“筆不停綴,登時而成”,“大為太祖嗟賞”。

後晉宰相和凝“文武全才”而修飭嚴整、管理有序。馮道“好學能文”且擅長政務,於萬民倒懸之際歷任四朝而自詡“長樂”,其曲逢韜晦實不足稱,但就能力結構而言,應該說他屬於過渡型的人物。

《資治通鑑》卷二:

周太祖廣順元年(951年)六月:時國家新造,四方多故,王峻夙夜盡心,知無不為,軍旅之謀,多所裨益。範質明敏強記,謹守法度。李穀沉毅有器略,在帝前議論,辭氣慷慨,善譬諭以開主意。到世宗時,更是天子英武,樂延天下奇才,而尤禮文士。

士人黃金時代的前夜:五代北宋交替之際,複合型人才的崛起

顯德年間的幾位宰相中,範質“以儒者曉暢軍事,及其為相,廉慎守法”;李穀“厚重剛毅”而“辭氣明暢”;王溥“刀筆家子,而好學終始不倦”;而“嘗為小史”的魏仁浦,則不僅“善書記”,且“以寬厚長者著稱”。明經出身而曾任吏掾的景範,被任為宰相且判三司,在命相制詞中,稱之為“奉上得大臣之體,檢身為君子之儒”。

幾位樞密使中,王樸“好學善屬文”,既有器識又善理庶務備受世宗倚信;“右職”出身的鄭仁誨,“為人端厚謙損,造次必由於禮”;本系郭威親校的吳廷祚,讀書好學而“謹厚寡言”。

儘管這批人出身、經歷、特性各異,卻大都謹慎端方而熟悉吏道。這使我們看到,此時的朝廷重臣,素質與能力結構已經與唐末相當不同。廉介自守的範質,入宋之後,曾被太祖稱道“真賢相也”;他儘管從來不是新皇帝親近信賴之人,卻始終受到禮遇。

士人黃金時代的前夜:五代北宋交替之際,複合型人才的崛起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與唐末以來“衣冠殆盡”相先後,一些饒有實踐經驗、兼具文字與治事能力計程車人之崛起,成為惹眼的現象。經過數十年由個別而擴充套件的歷程,逐漸現出了

綜合型人才

的端倪。

這一過程事實上並非出於某種自覺的“右文政策”之推動,而首先是以文士在生存壓力下個人吏能的提高、在實踐中對於吏道的熟悉為突破口的。

數十年間,人們的觀念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在範質所作《誡兒侄八百字》詩中,自稱“吾家本寒素,門地寡公侯”;而且諄諄告誡兒孫們說:“戰戰復兢兢,造次必於是。”王溥的《詠牡丹》詩,辭句淺白而寓意鮮明:“棗花至小能成實,桑葉雖柔解吐絲。堪笑牡丹如斗大,不成一事又空枝。”

士人黃金時代的前夜:五代北宋交替之際,複合型人才的崛起

在社會變遷過程中,不僅“科舉制度汲引寒士之效用,愈久而愈見”,而且,吏能突出者自下層的升進、藩府對於賓幕校吏之闢署,都為寒士的崛起提供著更多的機會。在文士們自我能力素質再造的歷程中,“清流”“濁流”、“文學”“吏治”、“文章”“經術之類傳統分野受到了強烈衝擊。

個人家世背景的淡化、能力素質的凸顯、不同特長的兼納以及內部關係的調整,為北宋時期文臣群體面貌的形成創造了前提條件。

較之前代,宋初的文臣確實獲得了相對寬鬆而可以有所施為的環境。但與此同時,我們瞭解太祖對於“彼謂國家事皆由汝書生爾”的感嘆,也瞭解即便如趙普般居於高位者,也並未因自己的“書生”身份而意氣風發。

士人黃金時代的前夜:五代北宋交替之際,複合型人才的崛起

趙普告誡其子弟說:

吾本書生,偶逢昌運,受寵逾分,固當以身許國,私家之事,吾無預焉。爾等宜各勉勵,勿重吾過。

這種謹慎低調的語氣,人們並不陌生。這不僅與宋初帝王對“書生”的估價和態度相關,也與五代以來“書生”們的自我定位有明顯的承繼關係。

凡此種種,既體現著書生們對於自身責任的認識,又反映出他們對於自身地位不穩定的感覺。即便是“太祖皇帝既定天下”之後的情形,充其量也不過是“白袍舉子,大裾長紳,雜出戎馬介士之間”。

北宋初年,執政的文臣們雖然往往以進士起家,但多數精通吏道,具備豐富的基層實踐經驗,他們更為關心的是社會現實而反感於浮泛的高談闊論。他們中的多數以鎮重勤勉著稱,例如“習吏事”而“晚年手不釋卷”、果斷深沉的趙普,“少好學,有大志”而修政事、任寬簡的薛居正,“清介醇謹”、“有祗畏謹守之美”的沈義倫、博通經史、“淳謹”儉素的劉熙古等人,都是趙宋開國後一系列政策的參預制定者和忠實維護者。

士人黃金時代的前夜:五代北宋交替之際,複合型人才的崛起

這正如朱熹所說:“國初人材,是五代時已生得了。”不過,真正形成為具備明確的主體意識、道德責任感張揚、兼具才學識見與行政能力的新型士大夫群體,還是要到11世紀的前中期。有宋一朝士大夫與帝王“共治天下”的格局,也直至此時才終於確立。

這既與朝廷政治體制的調整與規範化過程有關,也與文臣群體綜合型素質的成熟有關。

可見,過渡政權一旦轉危為安,人才條件標準也會隨之改變,能夠順勢而為做出順應改變的人,最終才能不為時代所淘汰。

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