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災難的誘因，往往是對小細節的忽視。我們將要提到的這個悲劇曾經

讓世界震驚

，一棟繁華的

百貨大樓在20秒內變成廢墟

，近

1500人

被壓埋在瓦礫之下，導致生命流逝，家庭離散。這就是韓國和平時期傷亡最大的事故——

三豐百貨倒塌事件

。

時間回到

1995年

，作為亞洲四小龍之一的韓國，經濟一片欣欣向榮，說是亞洲奇蹟也不為過。首都

漢城

，各種商業建築拔地而起，由韓國三豐集團興建的

三豐百貨

是其中的佼佼者。它位於漢城的

黃金地段

，這座豪華商場地上五層，地下四層，擁有1000多名員工，牆面鋪著粉紅色的義大利進口大理石，貨架上陳列著高階服飾、各種傢俱和奢侈品，五樓有多家時髦的韓國餐館，鎖定消費能力驚人的市區上班族。三豐百貨的業績非常好，

日營業額超過50萬美元

。很快就是開業6週年的店慶了，但誰也沒有想到，一場災難，已經悄然逼近。

6月29日早上8點，主管商場設施的經理李永洲，像往常一樣來到辦公室。他注意到桌上有夜班警衛留下的紙條，內容提及了昨晚樓頂傳來的

奇怪響聲

。由於三豐百貨剛剛透過定期的安全檢查，因此李永洲沒有特別在意這件事。兩小時後，位於商場五樓的

春元餐廳

聯絡了李永洲。他們發現餐廳內的一根柱子周圍出現了

巨大的裂縫

，寬度竟然可以塞進一個拳頭。

李永洲決定臨時關閉餐館，並囑咐員工

保持沉默

，以免造成慌亂。李永洲認為這可能是

冷氣機

造成的，於是在中午12點半，他關閉了大樓的冷氣，並透過廣播，向顧客和員工傳達了冷氣機故障的訊息，同時向上級彙報了這個情況。到了下午2點，三豐集團

會長李鐏

請來了負責興建大樓的結構工程師李鶴洙，檢查裂縫的情況。李鶴洙發現裂縫已經擴充套件到整棟建築的樓頂，部分割槽域還出現了小型的崩塌。評估了風險後，李鶴洙認為大樓應該

立即停業

並進行緊急修繕。但他的提議很快就

被否決

了，因為商場當天的客流量非常大，管理層不願損這筆可觀收益，他們決定

繼續營業

。

時間到了傍晚，三豐百貨迎來了一天中的

營業高峰

，熙熙攘攘的顧客擠滿了商場的櫃檯。5點40分，大樓樓頂傳來了

隆隆的響聲

。商場裡的1500多名顧客還沒有意識到，大樓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7分鐘後，

一聲巨響

撼動了整座大樓，伴隨著各種柱子和建材的斷裂聲，大樓開始

劇烈搖晃

。工作人員立刻拉響了所有警報，所有人尖叫著，爭相向出口處蜂擁而去。可是一切發生得太快了，起支撐作用的承重柱一個接一個倒了下去，樓板也隨之一層一層坍塌。在不到20秒的時間裡，整棟樓

夷為平地

，曾經漢城繁華的地標，變成一地扭曲的鋼筋與瓦礫。瀰漫的煙塵散去之後，街上的人群看到了令他們此生難忘的場景，巨大的樓體自上而下

全部垂直坍塌

，

填滿了4層的地下室

。現場哀嚎聲不斷，慘不忍睹。

幾分鐘後，救援人員在警笛呼嘯聲中抵達。由於擔心重型推土機會傷及被埋的人，救援人員只能徒手搬開碎石。到了次日早晨，共有200多名倖存者被救出。究竟是什麼，導致了建成才6年的三豐百貨，出現如此嚴重的坍塌呢？

在排除地震、恐怖襲擊、地基塌陷的可能性後，調查人員將焦點轉向

樓體本身

。他們測試了廢墟里混凝土樣本的強度，出乎意料的是，大樓的混凝土強度也是達標的。調查陷入了僵局。調查人員只能一遍遍梳理資料。在核算大樓的建築圖紙與承載力時，他們終於發現疑點。按照計算，大樓承重需要直徑80cm的柱子，外加16根鋼筋。可實際上，

柱子直徑被縮減至60cm，鋼筋也只有8根。

這導致大樓的整體強度降低了近一半。但這還不是災難的唯一原因。因為建築物在設計時，是留有安全儲備的，設計要求的承載力，其實遠大於實際需要的承載力。即使強度不達標，一般情況下，大樓仍能保持完整。這解釋了為什麼大樓建成5年以來都安然無恙。

隨著調查深入，調查人員還發現，混凝土樓板中的

鋼筋放錯了位置

，由原本距離表面5cm變成了距離表面10cm。這五釐米的改動非同小可，相當於直接削弱了樓板的厚度。這一錯誤使樓板的強度下降了20%。種種跡象表明，三豐集團的管理層存在

著重大的紕漏

，而他們在災難發生時早早撤離，全部倖免於難。

警方進一步調查發現，最初設計時，大樓只有四層，且打算作為辦公樓使用。原先的承建商做好基礎後，三豐集團卻要求，

將辦公樓改為商場

，還在上面額外加

蓋了一層

。這一改動導致很多承重柱被取消，以騰出空間安裝扶手電梯。承建商不同意修改，會長李鐏乾脆

解僱

了他們，並讓自己的建築公司接手施工。

大樓嚴重超載的另一個元兇，是樓頂上的

空調裝置

。三臺大型水冷式冷氣機總重29噸，注滿水後更可達到87噸，這大大超出了設計標準。經調查，事故最關鍵的因素也出自這三臺冷氣機。災難發生的兩年前，由於附近居民投訴空調的噪音，三臺冷氣機曾被移動過位置。這種大型裝置本來應該用起重機吊到新的位置，三豐集團卻偷懶將冷氣機裝在輪子上，直接在樓頂上拖拽它們。事實證明這是一個非常

糟糕的決策

。數十噸重的冷氣機被拖到屋頂的另一邊，對大樓結構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傷。冷氣機經過的地方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裂縫，其中春元餐廳的柱子受損尤為嚴重。在這兩年中，每次開啟冷氣機帶來的震動都會讓裂縫開展蔓延。當柱子周圍的裂縫足夠多時，春元餐廳的樓板就再也承受不住了。第一塊樓板掉落後，崩塌就迅速擴散到了整個樓面。上層的樓板墜落到下層樓面，並引發下層的坍塌，三豐百貨店就這樣被夷為平地。

事故發生後的第17天，重型機械正在清理建築殘骸。此時挖掘工作的重心已經由營救倖存者轉變為尋找遺體。就在此時，現場人員發現了被困在一塊混凝土板後面的19歲售貨員樸勝賢。在黑暗中被困377小時後，她奇蹟般地活了下來，而且除了嚴重脫水外並無大礙。

這個訊息一經報道就傳遍了全國，但樸勝賢也是最後一個被活著救出廢墟的人。502條生命被這場災難奪去。後續調查顯示，有多名政府官員涉嫌在三豐百貨店建造過程中收受賄賂，三豐集團內部也存在著廣泛的貪汙與欺詐行為。1995年12月27日，三豐集團會長李鐏因過失致死罪被判處有期徒刑10年6個月，其子李漢祥也因貪汙等罪名被判有期徒刑7年。大量利益相關者被起訴，最終共有21人罪名成立，當中12人為政府官員。

事故確實會讓人吸取教訓，但貪婪的悲劇不會走遠。對利益的盲目追求，是災難最好的溫床。韓國經濟高速發展的遮羞布被無情掀開。而沒過兩年，席捲亞洲的金融危機蔓延至韓國，三十多年經濟高速發展的韓國，背後所隱藏的泡沫、虛幻、貪婪及醜惡，在這樣一件看似毫不相關的建築坍塌事故中，有著讓人背脊一涼的隱秘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