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塔機場

去紅石市的路上

風雪中的西伯利亞草原

十三、紅石一夜

從赤塔到後貝加爾斯克，拐一個九十度直角向東，約行一百三十公里即是俄羅斯紅石市。紅石市約有五萬人口，建於1968年，這座核原料鈾礦已枯竭，之前保密，這幾年才開放。紅石在赤塔州東南端，距中俄邊境額爾古納河只有二十公里左右。

出於社會主義國防戰略需要，前蘇聯從莫斯科及聖彼得堡等城市，抽調了一大批科技管理人才，集中來這裡開發建設一座鈾礦，所以，這個小小邊城是個移民城市，市民有較高的文化科學技術素質。

冰雪覆蓋的俄羅斯大地，草原、遠山、電線杆都凝固在曠無際涯的白茫茫裡。如果不是沿著軋滿無數轍痕的公路前進，恐怕早已迷失了方向，依舊是安德烈開車，車上是老彼和我們夫妻，我們去紅石辦事，老彼借便回家看看老母親和哥哥。

半路途經一個不知名的小鎮時，老彼叫安德烈停下車，他去路邊一個百貨亭買了一瓶橘汁飲料，上車後他擰開蓋子，很禮貌地先讓我們喝，我和愛人也很禮貌地謝絕了，然後老彼自己咚咚咚灌了一通，接著又遞給安德烈，而安德烈也很自然的接過喝了一通。

我們夫妻相視一笑：這老彼也太小氣摳門了，買一瓶飲料好幾個人喝。另外這幾張嘴共用，衛生嗎？我不解了半日。其實，這也是他們的習慣，他們是不太在意的。我們要買一定是每人一瓶，即便共用也僅限於家裡人。

路上老彼又叫停兩次，都是下車抽菸，因為車上有女士，更何況還是中國女士，所以，寧可停車，也不在車內當面吸菸，這一點，我們覺得老彼還是很講究和尊敬別人的。後來老彼還送過我一瓶草原蜂蜜。

山谷裡肆虐的風像條巨大的皮鞭，抽打著騰起的雪龍，一會兒扭曲成團，一會兒飄散如煙，博弈在空曠的草原上。車窗外天色漸暗，翻過前面的高崗，就是紅石市。

儘管道上覆蓋著厚厚的雪被，車子顛簸仍很厲害，如果在夏季或雨季，這一定是一條超乎想象的坎坷、顛簸、崎嶇的道路，連路都這樣原生態！

在老彼的指引下，瞪了一路強光大眼的車子，開進了大雪瀰漫的紅石市，七拐八轉到了一棟樓前停下來，然後我們一同去旁邊的超市買了些食品。老彼的哥哥和母親同住在三樓，一進門，老彼激動地擁吻了母親，禮過入座喝茶，不知何原因，沒有看到老彼的嫂子。

這是很普通的家庭，他哥哥應該就是這礦上的普通職工，樸實憨厚，沒有太多話語。

之前老彼已和他哥哥透過電話，預備了簡單的晚餐。我和安德烈都不喝伏特加白酒，老彼和他哥哥也沒多讓，他倆每人斟滿一杯，然後大家就趕快吃了起來。老彼和他哥哥碰了一下杯，兩人一揚脖咕隆一聲喝下，一推杯，完事大吉。

我笑著問安德烈：他們哥倆多久未見面了，一年多吧，就這麼簡單？恩很。在我們國內親哥倆久別見面何止要喝三五杯，還得敘敘手足情。這就是酒文化習慣的差異，沒什麼可深究的。

飯後，安德烈和老彼去聯絡住處。我們喝茶等待。這時老彼的母親過來比比劃劃，嗚嗚哇哇和我們說著什麼，安德烈不在，翻譯不了，只好嗯嗯啊啊應著，終於有點明白了，原來老太太在訴說彼得羅的車禍遭遇，一手比劃眼珠掉下，一手指胸襟流血……反反覆覆說了多遍，看來老太太是當年受了刺激，不住的絮絮叨叨。那滄桑彎曲的脊背，那皴皺風霜的老臉，像油畫中慈祥的老人。

母愛，是不分國度民族的。

在異國他鄉的那晚，俄羅斯老太太給了我一種母愛的感動！

因為時間太晚，因為算是星級的酒店太貴，我們最後選擇了價格也不菲的個人公寓，設施還全，衛生將就，忙完看錶，已是深夜12點，才相當於國內10點多鐘。老彼住他哥家陪老母親。

一覺醒來，窗外大晴。藍天如碧，白雪壓滿樟子松枝頭，已快觸到窗前，樓下已有踏雪的聲音。吃了早點，我們一直等到中午，彼得羅才不緊不慢來到住處，我們已習慣了俄羅斯人遲到爽約。

退房，來到戶外，原來紅石市的居民樓是這樣排列的，從第一幢開始，牌號連著，到目前已排到五百多幢，一樣的灰色樓群，只要你記住樓牌號，就可以找到要找的房子。紅石就像一個很大的小區。安德烈和客戶公司老闆打了個約談電話，還要等兩個多小時，只好先去餵飽肚子了。

街道上厚厚的積雪讓車子行駛起來如同扭秧歌。我們來到一個不錯的列斯大朗（俄語餐廳）。據說這是當時的社會主義職工大食堂，一進門溫暖如春，一位中年女服務員微笑相迎，接過我們的外套一一掛在裡間，再發個取衣小號牌。

能容納上百人的餐廳，卻十分安靜，大家都在靜靜用餐，偶爾有人說話也是低聲交談，生怕有隱私被別人聽到似的，其實他們習慣使然，用餐從不大聲說話，咀嚼食物嘴唇緊閉，喝湯不出聲音，這些細節的文明是值得我們學習的。

在國內餐廳用餐大聲喧譁，旁若無人；吸菸弄響，呼五吆六，甚至猜拳行令，失態無德，比比皆是，到國外旅遊個別人更是丟盡國格人格。當然也有外國女人把尿撒到我們城牆根下的個例，但我們必須提升自身的文明素質，才有更強的說服力和正人先正己的警示意義。

用餐自選，依次排隊，每個人都是那麼不慌不忙，從容而過；用完餐再將餐具送到統一回收的餐具臺，大部分餐廳都是這樣。隨鄉入俗，我們也只好放下習慣，收拾餐具送到餐具臺，同樣，那些老毛子們在中國飯店就餐，吃完就結賬走人，也不好哪個人獨自把餐具送到洗碗處吧？

紅石，地處大興安嶺山脈外西北麓。來到這裡，我彷彿已觸控到祖國的脈動。這也是一座讓我感到親切的異國小城。

紅石，這個具有移民文化特點的彈丸小城，像西伯利亞大草原不經意間，遺落在額爾古納河邊的一顆明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