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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瀾:這樣吃蝦,才是人生最大的樂趣

2022-06-16由 拾點談吃 發表于 美食

蔡瀾:這樣吃蝦,才是人生最大的樂趣

兒時的記憶,蝦是一種很高貴的食材,近乎鮑參翅肚,一年之中,能嚐到幾次,已算幸福。蝦的口感是爽脆的,彈牙的,肉清甜無比,味也不腥,獨有的香氣,是別的生物所無。吃蝦是人生最大享受之一,直到養殖蝦的出現。

忽然之間,蝦變得沒有了味道,只留形狀。冰凍的蝦,價錢甚為便宜;即使是活的,也不貴,你我都輕易買到。曾見一群少年,在旺角街市購入活蝦,放進碟子,拿到七十一便利店的微波爐叮它一叮,剝殼即食,也不過是十幾塊港幣。向他們要了一尾試試,全無蝦味,如嚼發泡膠。

四十多年前在臺北華西街的“臺南擔仔麵”高貴海鮮店中,看到鄰桌叫的大尾草蝦,煮熟後顏色紅得鮮豔,即要一客試試,一點味道也沒有,完全是大量養殖生產之禍。

六十年代中,遊客來到香港,吃海鮮時先上一碟白灼蝦,點蔥絲和辣椒絲醬油,大叫天下美味。當今所有餐桌上都不見此道菜,無他,不好吃嘛。

香港漁商發現養殖蝦的不足,弄個半養半野生,圍起欄來飼大的,叫為 “基圍蝦”。初試還有點甜味,後來也因只是用麥麩或粟米等飼料,愈弄愈淡,基圍蝦從此也消失了。

到餐廳去,叫一碟芙蓉炒蛋,看見裡面的蝦,不但是冷凍的,而且還用蘇打粉發過,身體帶透明狀,剩下一口藥味,更是恐怖。從前香港海域的龍蝦,顏色碧綠,巨大無比,非常香甜。只要不烹調得過老,怎麼炮製都行。當今看到的多由大洋洲或非洲進口,一吃就知道肉粗糙,味全失。削來當刺身還吃得過,經過一炒,就完蛋了。有兩隻大鉗子的波士頓龍蝦,肉質

雖劣,但不是飼養,拿來煲豆腐和大芥菜湯,還是一流的。

當今我吃蝦,務必求野生的,曾經滄海難為水,養殖的,寧願吃白飯下鹹蘿蔔,也不去碰。在日本能吃到最多野生蝦,壽司店裡,叫一聲“踴(odori)”,跳舞的意思,大師傅就從水缸中掏出一匹大的“車蝦(Kuruma Ebi)”,剝了殼讓你生吃,肉還會動,故稱之。

北海道有更多的品種,最普通的是“甘蝦(Ama-Ebi)”,日本人不會用“甜”字,只以“甘”代之,顧名思義,的確很甜,很甜。大的甜蝦,叫“牡丹蝦(Botan Ebi)”,啖啖是肉。比牡丹蝦更美味的,叫“紫蝦(Murasaki Ebi)”,可遇不可求,皆為生吃較佳。

他們稱蝦為“海老”,又名“衣比”。蝦身長,腰曲,像長壽的老人,故名之。“海老”也有慶祝的意思,所有慶典或新年的料理中,一定有一匹龍蝦,龍蝦是生長在伊勢灣的品種最好,龍蝦在日本叫成“伊勢海老(EseEbi)”。

“蝦蛄”潮州語是琵琶蝦的意思,但在日文中作賴尿蝦。賴尿蝦是因為一被捕捉,標出一道尿來而得名的,甚為不雅,它的味甘美,有膏時背上全是卵,非常好吃。有雙螯,像螳螂,其實應該根據英文MantisShnmp,叫為螳螂蝦更為適合。大隻的賴尿蝦,從前由泰國輸入,已捕捉得快要絕種,當今一般所謂避風塘料理用的大賴尿蝦,多數由馬來西亞運到,半養殖,可是肉還是鮮甜的。

舊時的壽司店中,還出現一盒盒的“蝦蛄爪(Shyako No Tsume)”,用人工把蝦爪的殼剝開,取出那麼一丁點的肉,排於木盒中,用匙舀了,包在紫菜中吃,才不會散,吃巧多過吃飽,當今人工漸貴,此物已瀕臨絕種。

潮州人的蝦蛄,日人稱之為“團扇海老(Uchiwa Ebi)”,粵人叫琵琶蝦,蝦頭充滿膏時,單吃膏,肉棄之。

細小如浮游動物的,是“櫻蝦(Sakura Ebi)”,因體內色素豐富,一煮熟變為赤紅,樣子像飄落在地面的櫻花,這種蝦在臺灣的東港也能大量捕撈。

比櫻蝦更小的是日人叫為“醬蝦(Ami)”的蝦毛,樣子像蝦卵,吃起來沒有飛魚子(一般誤解為蟹子)那麼爽脆,但也鮮甜,多數是用鹽製為下酒菜。

上述的都是海水蝦,淡水的有我們最熟悉的河蝦,齊白石先生常畫的那種,有兩支很長的螯。河流沒被汙染之前可以生吃,上海人叫“搶蝦”,裝入大碗中,用碟當蓋,下玫瑰露,上下搖動數次,把蓋開啟,點南乳醬,就那麼活生生地抓來吃,天下美味也。

另有法國人喜歡吃的淡水小龍蝦(Scampi)和更小、殼更硬的澳大利亞小龍蝦(Yabby),都沒中國河蝦的美味。上海的油爆蝦用的是河蝦,是不朽的名菜。

中國種龍蝦,英文叫Clayfish,他們認為有蝦鉗的,才能叫為 Lobster。至於普通的蝦,有Prawn和Shrimp兩個名字,前者是英國人用的,後者是美國人用的。

那麼多蝦中,問我最好吃的是哪一種?我毫不猶豫地回答,是地中海的野生蝦。品種不同,一出水面即死,冰凍了運到各地,頭已發黑,樣子難看,但一吃進口,哎呀呀,才知其香其甜。一碟義大利粉,有幾隻這種蝦來拌,真能吃出地中海海水味,絕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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