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紅玫瑰與白玫瑰》:三個人,兩段情,最後的贏家只有嬌蕊
“每一個男子 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硃砂痣。”
這是張愛玲在《紅玫瑰與白玫瑰》中最著名的段落,時常被世人傳頌。
人們因這句話去讀張愛玲,人們因張愛玲更為深刻的記得這句話。
未讀《紅玫瑰與白玫瑰》之前,以為這是關於一個男人和兩個女人之間的情感糾葛,如今重讀這篇小說,才發現它無關情感,它只是一個男人生活的調劑品。
01 紅玫瑰:我愛你但我不想娶你
振保初見嬌蕊時,嬌蕊的美便如一粒石子投入到他的心湖,蕩起了漣漪。
振保租住在朋友王士洪家,搬家那天,第一次見到了王士洪的妻子王嬌蕊。
而當時嬌蕊正在洗頭髮,堆著一頭肥皂沫子,與振保握手時,濺了點肥皂沫子在振保手臂上。
“他不肯擦掉它,由它自己幹了,那一塊面板上便有一種緊縮的感覺,像有張嘴輕輕吸著它似的。”
而對嬌蕊的著裝形態,振保也是觀察的仔細。
“一件紋布浴衣,不曾繫帶,鬆鬆合在身上,從那淡墨條子上可以約略猜出身體的輪廓,一條一條,一寸一寸都是活的。”
嬌蕊隨性的美,入了振保的眼,第一天入住的振保,便心猿意馬,思想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嬌蕊是性感的,天真的,也是放浪的,她喜歡和男人周旋,她“頂喜歡犯法”。
初時,振保是嬌蕊的目標。而振保怕自己禁不住誘惑,刻意躲著她。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因一場雨而改變。
因為下雨,振保回家拿大衣,發現嬌蕊把他菸灰盤裡的吸殘的煙撿出來,用火柴點燃,然後看著它燒,緩緩燒到手指上,燙著手了就拋掉,把手送到嘴跟前吹一吹,彷彿很滿意似的。
像個孩子一樣的舉動,有著一種孩子氣的孤獨和執著。
“嬰孩的頭腦與成熟的婦人的美是最具誘惑性的聯合”。
就這樣,振保被嬌蕊征服。
在遇到振保之前,男人對於嬌蕊來說不過是一個遊戲。而面對振保,她動了真心。
嬌蕊私自寫信與王士洪,談了關於振保的始末。嬌蕊決心離婚,與振保廝守。
可是,紅玫瑰的嬌蕊太過炙熱、太過自信,她不知道的是,振保雖然動了心,卻從未想過負責,從未想過娶她。
振保逃了,等不及嬌蕊離婚,慌張地的逃了,為了事業,拋卻了所謂的愛情。
而嬌蕊,離婚,再嫁。
學會了怎麼認真的愛,雖然吃了苦頭,到底繼續愛著。
多年以後,老了胖了的嬌蕊,雖然變得俗豔,卻幸福平和的綻放成白玫瑰的樣子。
嬌蕊是可愛的,而且充滿著生命力。
雖然經歷了振保的背叛,但她在背叛中學會了愛,也學會了成長。
02 白玫瑰:我娶你但我並不愛你
煙鸝,是振保的妻子,是白玫瑰,是清白的 聖潔的 ,是適合娶回家的。
而這一切,無關愛,甚至無關感情。
振保把煙鸝娶回家,可是他並不愛她。他娶煙鸝僅僅是因為她剛好適合做妻子,是他理想中妻子的樣子。
他太太是大學畢業的,身家清白,面目姣好,性情溫和,從不出來交際。
初見面,煙鸝給振保的映像就是一片籠統的白。
身材單薄,不性感,沒有女人的曲線;文化程度也是平庸,只是馬馬虎虎的讀書;甚至性格也不討喜,刻板,和同學不甚來往。
振保對煙鸝,從始至終,是“嫌棄”的。
煙鸝不喜歡運動,連“最好的戶內運動”也不喜歡。
漸漸的,振保對煙鸝失去了興趣,開始宿娼。
振保從來不給煙鸝面子,她做錯了事,當著人他便呵責糾正。
煙鸝在家裡,即使是在傭人面前,也抬不起頭。
振保嫌棄孟煙鸝不夠活潑大方,應酬功夫差,所以從來不把朋友往家裡帶。
在這個家裡,振保是高高在上,煙鸝是做小伏低的。
即使生氣,也是“臉上掠過她的婢妾的怨憤。”
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在家裡說話是錯,做事是錯,甚至連呼吸都是錯的。
然而,聖潔的白玫瑰到底做了件錯事,她出軌了,出軌的物件是一個癩皮裁縫。
而此時,振保竟然覺得,我對她那麼好。
”我待她不錯呀!我不愛她,可是我沒有什麼對不起她的地方。我待她不算壞了。下賤的東西,大約知道她自己太不行,必須找個比她再下賤的,來安慰自己。“
出軌之後的煙鸝,在家裡更是矮了一截。
默默的看著振保嫖娼,衷心的維護他,忍受著振保的打罵。
更為可憐的活著。
03 振保:無比正確的生活
振保是書中的情感漩渦,紅玫瑰、白玫瑰都因他而糾葛。
面對愛著的紅玫瑰,振保逃了,他是自私的、虛偽的、懦弱的。
面對嫌棄的白玫瑰,振保像是贏了,他是霸道的、強勢的、討厭的。
但是,振保雖然自私,卻也是可憐的。
他是正途出生,出洋得了學位,並在工廠實習過,非但室真才實學,而且是半工半讀赤手空拳打下來的天下。
在英國留學的描述裡,看的出振保是一個出生貧寒的少年,透過他自身的努力,發憤圖強,最終實現了階層跨越。
因此,一切都靠自己的振保,錯不起。
振保強調
“他是他自己的主人”
,振保要打造一個“對”的世界。
而他對自己的人生規劃,更不能偏離“對”的軌道。
因此,他愛著嬌蕊一樣的女子,但是為了事業,為了他的前途,他不會娶嬌蕊們為妻。
而白玫瑰一般的煙鸝,她的出軌給了振保巨大的打擊。
煙鸝出軌的物件,是一個癩頭的、有點佝僂的裁縫,這更是對振保的羞辱。
奇怪的是,振保憤怒至極的同時,竟然沒有拆穿,也沒有和煙鸝離婚。
振保現在常常喝酒,在外面公開地玩女人,不像從前,還有許多顧忌。他醉醺醺回家,或是索性不回來。
他這樣下去廠裡的事情也要弄丟了……瘋了心似的,要不就不回來,一回來就打人砸東西。
振保是痛苦的,他用玩女人、砸東西來發洩自己的情緒,但是他無法砸碎自己打造的對的世界。
砸不掉他自造的家,他的妻,他的女兒,至少他可以砸碎他自己。
振保是愛面子的人,他無法砸碎自己構造的這個正確的世界,前途、工作、面子這一切他都無法放棄,所以他沒有辦法公開這樁醜聞。
他只能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假裝他不知情,因為他疼惜自己。
最終,在一個午夜,振保看著地板上煙鸝因為逃跑而落下的繡花鞋,“鬼怯怯向他走來,央求著”,振保舊日的善良又包圍著他,責任和煩憂再一次裹挾著“善良”的振保。
從此,振保改過自新,又變成了好人。
繼續在生存在自己打造的對的世界裡,自私著,虛偽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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