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古論今】李密辭官真的是為了照顧祖母嗎？——從《陳情表》看推辭藝術

原創： 劉雪標 晚上八點 今天

李密辭官真的是為了照顧祖母嗎？

——從《陳情表》看推辭藝術

讀過李密的《陳情表》並熟悉當時歷史背景的朋友都知道，晉武帝司馬炎下詔讓李密去朝廷做官而李密辭不就職，除了因為李密祖母年事已高，無人照顧之外，還有更深層次的政治原因——李密對蜀漢政權的餘忠和對司馬氏政權的戒心。司馬炎對李密心中的這點小九九可謂是洞若觀火，而李密也知道自己的這點心思司馬炎早已看穿，只是雙方都心照不宣而已。

所以，儘管李密對祖母之孝確實至真至純，但是李密想以祖母無人照顧為藉口而讓司馬炎收回成命可謂是極其困難，這就需要極高的情商智慧和推辭藝術了。

在《陳情表》開頭，李密當然不能直接說要推辭不仕，而是訴說自己幼年時和成年後的不幸遭遇，突出自己的孤苦和祖母對自己的再造、養育之恩，並說祖母“夙嬰疾病”，自己“侍湯藥，未曾廢離”。單單訴苦當然是無用的，除了訴苦，還要訴說自己的幸福，自己的幸福來自哪裡？當然是來自當今皇上的隆恩，詔書下而拜郎中，除冼馬而侍東宮，浩蕩皇恩，真是“非臣隕首所能上報”，於是便“欲奉詔賓士”。司馬炎看到此處，雖然明知是假話，但架不住這話太動聽，自然龍顏為之一悅。然後李密筆鋒一轉，再次說無奈祖母日益病篤，自己實在抽不開身，因此進退狼狽。晉武帝司馬炎有了之前龍顏一悅的心理緩衝，現在自然就相對容易接受他這所謂的“進退狼狽”的冠冕之辭，至少不會龍顏大怒，但是肯定會說：“孝祖孰與忠君，以待朕教汝乎！”

李密似乎料到司馬炎有此一想，於是他馬上說明了自己有過孰輕孰重的權衡，“伏惟聖朝以孝治天下”，要忠君愛國，就要忠實執行皇上定下的治國之策，國策就是孝治，行孝便是忠君。更何況祖母“氣息奄奄，人命危淺，朝不慮夕”呢？更何況“臣無祖母，無以至今日”呢？國策孝情都決定了我李密“不能廢遠”。

看到這裡，估計司馬炎在臺面上就不怎麼好反駁了，但是檯面上不好反駁歸檯面不好反駁，司馬炎還可能強行駁回。所以，李密最後使出了絕招——拿烏鴉反哺的行為來說事。烏鴉，禽獸也。禽獸尚且知道反哺孝順自己的長輩，更何況是我們人呢？如果我李密背棄祖母，入朝為官，豈不是連禽獸都不如了嗎？那麼是我自己主動要變得禽獸不如的，還是別人逼迫我變得禽獸不如的呢？當然是別人逼迫我變得禽獸不如的，逼我變得禽獸不如的人是誰？自然是皇上您老人家。

那麼，如果我李密入朝為官，那豈不是陷皇上您老人家於不仁不義嗎？這不但不是忠君，反而是害君。我李密說什麼也不能陷皇上您老人家於不仁不義！皇上您要是逼我李密入朝為官，那就是偽孝假德，不仁不義的無道之君，看到這裡，我想司馬昭即便想強行徵召李密也不敢了，因為一徵召李密入朝，就是自絕於天下！

寫到這裡，李密就智珠在握了，後面說自己的辛酸苦楚皇天后土可鑑，要隕首結草以報皇恩，無非是增加《陳情表》的情感分量，為司馬炎在朝堂之上收回成命找個臺階下而已。

作者：

“晚上八點”特約作者

衢州市杜澤中學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