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造悲劇的北極計劃

在戰爭中，交戰雙方除了在正面交鋒中有著武器與兵力之間的較量，還存在著一條看不見的戰線—諜報戰線。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各國在這條戰線上頻繁轉換於間諜與反間諜的角色之間，暗地裡的較量激烈程度絲毫不遜於戰場上的拼殺。由於情報戰中的資訊傳遞影響甚大，有時一次發報、一條電文甚至一個暗號就可能影響整個局面的走勢。一個小小的細節讓己方能夠以四兩拔千斤的效果取得巨大的勝利，卻也同樣能在瞬間改變自己原本所擁有的優勢，讓整個國家因為自己的疏忽付出沉重的代價…

找到缺口，納粹控制盟軍情報網

1940年5月10日凌晨，荷蘭境內突然遭到納粹德國的大軍壓境，一時間德國的鐵蹄踏上了荷蘭的國土。在空降兵、裝甲兵團、機械化師的凌厲攻勢之下，荷蘭人頑強地抵抗了5天，最後因為實力的不濟終於被德國人控制，整個國家淪陷了。

此刻的荷蘭人對希特勒的瘋狂行為充滿了怨恨，都恨不得早一天將他的德國軍隊趕出國門一他們建立了許許多多的地下組織，暗中同納粹做著不屈的鬥爭。他們的活動漸漸引起了英國情報部門的注意，隨即後者就開始建立與荷蘭地下工作者的聯絡，雙方達成一致，成立無線電情報聯絡網。也正是透過與荷蘭地下工作者的聯絡讓英國人開始在荷蘭有了開展情報工作的基礎，許許多多的英國特工被陸續派往荷蘭。

英國情報部門在荷蘭大肆進行地下情報工作，這讓新任德國駐荷蘭反間諜機構司令的赫爾曼·吉斯克斯頭疼不已。不久前，他因自己前任的離職而受命於這個崗位，而他的前任，恰好是因為對荷蘭境內日益頻繁的英國情報活動無計可施而被免職的。吉斯克斯上任後不久就開始狠抓對敵國情報活動的監測，他制定了一個反間諜活動的方案，並將重點放在對無線電通訊訊號的搜尋和監聽上，以期在對方收發密報的時候將其一舉抓獲。在這個行動中，吉斯克斯對計劃的展開有一個十分明確的思路：首先，透過搜尋無線電訊號實行對敵人的搜捕，在抓獲對方情報人員之後，想方設法對其實施策反行動，使其為納粹工作，繼續發回情報，讓倫敦方面相信他們在荷蘭的情報網依然運轉正常。

這樣一來，德國人就可以將英國人苦心建立的情報網為己所用，輕而易舉地獲取盟軍的軍事機密，包括有關進攻歐洲的準確時間和具體位置；與此同時，還可以利用這些渠道對敵實行欺騙，為德國在戰場上的戰略部署做好掩護；最後，一旦情報網被倫敦方面發現已經落入德國人手中，還可以及時將其摧毀，斷絕英國人的情報來源。

這樣的想法讓吉斯克斯暗自得意，於是開始著手執行這一計劃。這項計劃如果能夠實現，將會對德軍在戰爭中起到很大的幫助，那麼，怎樣才能順利地找到對方的情報人員呢？對方躲在暗處，怎樣才能成功地實施抓捕行動呢？吉斯克斯認為，如果沒有明確的方向就貿然出擊、四處搜尋，那無異於無頭蒼蠅似地到處亂撞，結果肯定是徒勞無功。只有在掌握了確鑿的訊息後迅速採取行動，才能將行蹤隱秘的英國特工一舉抓獲。

為了獲得有用的訊息，吉斯克斯宣佈，能夠提供有關英國諜報特工行蹤的人就能獲得兩萬馬克的報酬，訊息放出後吉斯克斯開始坐等可用的資訊送上門來。金錢的誘惑的確很大，沒過幾天就有人主動上門了。來者是一個荷蘭人，矮小的個子和猥瑣的外表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出賣同胞、背信棄義的人。見到吉斯克斯之後，兩人開始就交換情報的事情交談起來。“我知道你們在搜捕英國特工，正好我這兒有有利的訊息，”荷蘭人洋洋自得道，“就看你們能夠出到什麼樣的價了。”

“我們當然不會虧待提供線索的人，但是這得看你的情報有多高的價值。”

“哈哈，這很好，我提供的資訊一定不會讓你失望！那讓我看看你們的誠意吧，我是說10萬馬克怎麼樣？”

“你的情報是什麼？”稍微遲疑了一下，吉斯克斯問對方，

“最近從倫敦來的英國人都隨身攜帶著一隻大皮箱，那裡面肯定有蹊蹺。”荷蘭人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在那皮箱裡面，一定裝的是電臺”

“這就是你的情報嗎？這樣的資訊如果是真的，你也太低估英國人了”

“可是我有可靠的資訊！”

“這樣的資訊我們每天都能收到很多，你不過是一個為賞金而來的騙子。你不是要錢麼，我們的賞金都存在北極了，去那兒拿你的錢吧！”

“請再考慮一下吧！”

不容荷蘭人分說，吉斯克斯已經命令手下將他請出了辦公室。這個訊息的可信度的確不高，但卻是真的。英國秘密特工在潛入荷蘭時曾經攜帶電臺，這一點不久也被德軍證實一一他們截獲到了在荷蘭附近出現的無線電訊號。吉斯克斯想到這裡一陣惋惜，當時要是不將那個荷蘭人趕走，現在可能已經抓到英國的諜報人員了。

那個荷蘭人在哪兒？這是眼下吉斯克斯最關心的事情了。雖然心中充滿了焦急，但是卻無計可施，除了等待只有等待。為了吸引對方再次登門，吉斯克斯將對外公佈的酬金再次提高，並在心裡暗暗許願希望他能看到。

果不其然，金錢的誘惑再次湊效，荷蘭人又一次登門拜訪了。這次德國人很爽快地將酬金付給了他，他也將自己一次偶然的發現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他知道德國人在荷蘭境內抓捕英國間諜，有一天，他在街上發現一名行色匆匆的青年男子拎著一隻沉重的皮箱，便悄梢尾隨，最後發現這位年輕人四下張望之後進人了一座獨門小院，就暗自記下了小院的門牌號一法倫海特大街736號。

獲得情報的吉斯克斯終於如釋重負，開始正式制訂行動計劃。有意思的是，當初他因為覺得荒謬而拒絕過那個矮小很瑣的荷蘭人，那時曾說過提供情報獲得的賞金在北極，結果卻還是根據這個荷蘭人的情報採取行動。為了紀念這個小插曲，他將這次行動命名為“北極行動”。

吉斯克斯派出四臺無線電測向車從四個方向慢慢靠近法倫海特大街，在距離那座小院還有200米時，周邊佈置的兵力已將整條大街圍得水洩不通。這時的小院裡，那個荷蘭人口中的年輕人剛剛拍完一組秘密電文，傳送完秘密情報的他還沒反應過來，德國士兵已經衝進屋子將他和他的女友逮捕了。

這位高大的年輕人叫休伯塔斯·勞威爾斯，是一名荷蘭陸軍上尉。德軍將他抓到之後並沒有立即將其投人牢獄之中，而是計劃著讓他發揮更大的作用。吉斯克斯明自，雖然逮捕一名特工，繳獲一個電臺、一本密碼本，端掉了英國人一個秘密的情報聯絡點，但是這些裝置卻只能用於資訊偵聽，想要利用它做更大的文章，必須脅迫勞威爾斯與德軍合作。吉斯克斯面對倔強的勞威爾斯，拾出了他的女友。女友喬伊娜的哭喊讓他想起自己兩個妹妹被德軍姦殺的慘痛回憶，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好自己心愛的人，這個念頭讓他向德國人低下了頭。

第二天，勞威爾斯將一份密電發往倫敦。在吉斯克斯的眼皮底下，他卻無意間犯下了一個“小錯誤”：與平常的電報不同，這一次的電報中他沒有加人安全校正碼。安全校正碼是電報真實性的標記，每份電報都應該有，以用來標記錯碼。這一次他故意遺忘使用，是想讓倫敦總部從電報的紕漏看出事情的不對勁，從而推測出己方人員已落入敵手。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情報工作中預設的規則和他費盡心機設定的這處小提示，竟然因為特別行動委員會的遺漏而沒有檢查！安全校正碼的設定就是為了在危急情況下揭露情況，可是現在需要它發揮作用的時候卻沒有了反應！

英國人為他們的疏忽付出了代價：兩天後，倫敦發來情報，說明了為了支援作戰，即將空投一批軍需物資，地點在海牙西北10英里處，要求他做好接收準備。德軍根據情報中提供的資訊，只派出幾個伏兵就將這批物資截獲，這讓吉斯克斯興奮不已，這是控制了英國秘密情報點後的首次收穫！

情報戰中，英國一錯再錯損失慘重

有了第一次的開始，德國人開始期待英國人接下來的動作。吉斯克斯一邊牢牢地控制住勞威爾斯，一邊對在荷蘭進行地下情報活動的英國特工展開搜捕。此後，德國人又先後收到英國人送來的物資，並殘暴地殺害暴露出來的地下組織成員。德國人在這場行動中嚐到了甜頭，此後又陸續控制了英國的另外14部電臺。

此刻英國人還被矇在鼓裡，對已經淪陷的地下情報網路沒有產生任何懷疑。他們依然透過密電向荷蘭方面傳遞資訊，不僅包括物資上的援助，並將些戰場上的最新動向和作戰命令及時地傳到了荷蘭。然而，這些資訊都無一例外地被德國人截獲。德國人不僅透過情報網從英國人那兒獲益匪淺，還透過情報網讓英國人吃盡苦頭一一透過情報網向倫敦發去的關於德軍行動的假情報，讓德軍在戰場上的行動受到掩護，經常成功實施對盟軍出其不意、攻其無備的軍事行動。

當這一切都反覆出現過多次之後，英國又開始透過這個情報網向荷蘭傳送人員派遣的資訊。一天，勞威爾斯收到一份密電：“3月12目空投彼得·道倫入荷，行動代號：保羅。希望做好準備。”這份情報剛剛收到，德軍就已做好“迎接準備”，這更讓無奈的勞威爾斯感到心寒一大意的倫敦總部在頻繁的情報往來中竟然還未注意到情報的不真實，在枉費了大量物資之後又開始做無謂的人員犧牲了。

果不其然，特工道倫一落地就被德軍抓到。他沒有想到上級派他來到荷蘭之後，第一站不是去執行自己的任務，而是直接進了德軍設定的監獄。這件事情讓勞威爾斯飽受情感上的煎熬，他痛恨倫敦總部遲遲不發現情報的蹊蹺，也覺得戰友受到自己被捕的牽連。這樣想著的他決定鋌而走險，無論如何也要用一次行動扭轉這種被動的局面一經過周密計劃，他用明碼發報的形式向德國發出了一份內容為“被捕！被捕”的電報，遺憾的是，這一次的電報還是沒有得到特別行動委員會的重視！

另一邊，被捕的道倫也在蓋世太保監獄中思考著逃脫的辦法。他在獄中仔細回顧了每一個細節，想到了問題最可能出現在情報的傳遞上。他的判斷顯然是正確的，但是身處納粹深牢之中，這個資訊怎麼傳遞出去？堅固的四壁和嚴密的防守下沒有任何出逃的可能，他開始在房間內部尋找傳遞資訊的通道。

突然，牆角通向樓下的水管引起了他的注意。特工出身的他試探性地用手指在水管上敲出了一串莫爾斯碼，希望能夠有人給予迴應。他的希望果然成真了！串有節奏的敲擊聲順著水管傳了回來，這是對方在用莫爾斯碼對他的呼喊做出迴應。原來，就在道倫因室的樓下關押的是］941年12月被同伴出賣的英國報務員肯特。兩人就這樣透過莫爾斯碼交流起來，肯特從道倫那兒得知了一個驚人的訊息：我方人員已全部被俘，囚禁在哈倫。這則訊息幾經輾轉，終於傳到了英國特別行動委員會。兩名特工滿懷期望地將訊息傳出，並就此等待著英國方面對他們實施營救。

特別委員會的委員們看到電文後並沒有感到驚訝，他們想到的是這可能是德國人設下的一個騙局。隨後，他們發出了關於炸燬科特威克電臺發射塔的密令，並指出此次行動由道倫指揮。倫敦方面想要透過這封電報試探道倫是否真的被捕，如果電臺真的被炸，那麼說明組織還在；否則，就應驗了來自荷蘭的電文。

如此的小伎倆又怎麼騙得過精明的吉斯克斯。他先是以道倫的名義回電確認了作戰計劃，而後便在3天內導演了一場炸燬電臺的戲：吉斯克斯派人在科特威克電臺附近製造動靜，隨後這場所謂的偷襲就見諸荷蘭報紙。為了讓英國人深信不疑，他又給倫敦發去密電：由於對方戒備嚴密，我方實力相差太甚襲擊行動失敗，道倫上尉遇難。

這則資訊讓倫敦方面打消掉對荷蘭發生的事件的懷疑，但是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做了第二次試探：特別行動委員會再次電告荷蘭方面，要求後者建立起一條從荷蘭途徑比利時、法國到達西班牙的交通線掩護西歐境內被擊落飛行員返回英國。吉斯克斯看過這條資訊之後沒有絲毫猶豫就照單全收，按照電文內容將飛行員全部護送回英國一一畢竟，相比起整個荷蘭的地下情報組織，這點代價根本不算什麼。這樣的迴應果然有效，英國人完全恢復了對荷蘭地下組織的信任，恢復了往常的支援和聯絡。

如果事情就這樣下去，英國特工部門還不知道會在何時徹底醒悟過來。在吉斯克斯持續利用這個地下情報網路的同時，道倫從哈倫監獄逃脫出來了！吉斯克斯十分明白如果他逃跑之後將會對北極行動產生什麼影響，下令對道倫進行搜捕。直到3個月過去了，道倫卻依然杳無音信。

沒有出現的道倫並沒有對北極行動產生影響，這讓德國人疑惑不解。原來，道倫幾經周折終於逃回英國之後，見到了自己的上司。他將在荷蘭發生的一切向上級彙報之後，特別行動委員會卻選擇了相信眼前的現狀。這個一心想要終止德國人陰謀的特工沒能得到理解，反而被自己的國家投入了監獄，而且是以“德國雙重間諜”的罪名！

這位英雄的遭遇讓人寒心，所幸的是，隨後出現的一些細節再次讓特別行動委員會產生了懷疑。種種跡象漸漸證明了英國人的猜測，最後，他們終於停止了對荷蘭方面的援助。吉斯克斯意識到，這一次倫敦人是徹底反應過來了。“北極行動”在持續如此之久，終於到了收場的時候。為了表達對英國人一直以來提供支援的“感謝”，

吉斯克斯透過這個情報網發出了最後一封電文：我們瞭解到，最近你們似乎想要在荷蘭獨自幹一番事業。雖然我們之間的合作被放棄，我們還是希望，如果你們想要再次建立這種合作關係，我們會以從前一樣的方式表示歡迎，

這則4月1日發出的電報很明確地表達了德國人對英國人的嘲弄。英國人在這期間向荷蘭支援的物資被德國人盡數截獲，而空投到荷蘭的特工也死傷慘重。這樣的一次行動讓吉斯克斯成為了諜報戰爭中的最大贏家，也在英國情報機構的歷史上從此寫下了極為尷尬的一筆。工很達套發報一雷碼傳送的情報，其價值不言而喻。在部隊的排程部暑方面，情報霞譯大有收穫：這些情報中不僅包括德國陸軍上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