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甸風物記之一：開往不遠未來的蒸汽小火車】

去緬甸旅行，是我給這個久違的假期安排的去處。

如今遠方很遠，遠行不易。

平常朝九晚五，偶爾浪跡天涯。

對緬甸的印象，來自於陳年印象裡的只麟片爪：

首先，這是一箇中南半島小國，夾在中國、印度、孟加拉、泰國、寮國的中間，幾千年的歷史長河裡，由蒲甘王朝、勃固王朝、東籲王朝等輪替書寫，一直到最後的貢榜王朝。1885年緬甸被英國佔領殖民至1948年獨立，國雖小卻少數民族眾多，不少牛叉的地方民族武裝至今割據著緬北諸邦。軍人政權執政多年的政府才剛剛在2011年將政權移交給民選政府。後來去到蒲甘古城的素食餐廳the moon裡，簡陋的竹牆上，掛著中國人民比較熟悉的緬甸獨立英雄昂山將軍和民盟領袖昂山素季父女頭像，軍人政府將爭取民主的昂山素季前後囚禁了近15年之久。

其次，緬甸人大部分為虔誠的佛教徒，據說，每個人都要出家剃度為僧，當一次和尚，其意義相當於緬甸人的成人禮。我入住的仰光皇家假日酒店，夜間開啟電視的13個頻道，有10個頻道里都是一位身著紅色僧衣的僧人在侃侃而談，講經說法。剩下2個頻道是我們的國際頻道和新聞頻道。傳聞中，信佛的緬甸人大都為人溫和、樂善好施，貌似滿街都是好人，讓人放心，我正是帶著這樣的“有色眼鏡”來到了緬甸。

我探索緬甸的好奇心，是從仰光的環城小火車開始的。離住處右轉不足百米，就是仰光環城窄軌鐵路，從19世紀英國殖民時期修建使用到現在，這條鐵路已經運行了百餘年時間了。荒草叢生、樹木遮蔽的老鐵路線上，每半小時就有一趟環城小火車，哐當哐當的運載著這座老城的舊時光。

站在綠蔭覆蓋的小火車站，看著搖搖晃晃的小火車緩緩靠站，肩挑手提頭頂東西的緬甸人，一手提著裙子，一手抓住拉手奮力爬上車廂，小火車鳴笛一聲，喘著粗氣去往下一個小站。

小火車是通勤車，車票只要200緬幣（約人民幣1元），是眾多老百姓出門辦事上下班的不二選擇，火車環城一圈需要3個多小時。車上的緬甸人不分男女老少，都穿裙子，男人的裙子叫“籠基”，女的叫“特敏”，裙子下面一律是黝黑骯髒的光腳踩雙人字拖鞋，面貌清秀身材窈窕的少女也概莫能外，路見美女別看腳，看臉就成。

車廂裡的座位靠窗隔成相對的兩排，人們習慣盤著腳坐，後來遇見的人們，一概如此，打坐如儀。包括計程車司機，盤著腿駕駛，勉強伸出一隻右腳踩油門和剎車。三教九流、販夫走卒擠滿車廂，許多小販順便背個小筐穿梭在各個車廂做起了生意，賣檳榔、竹器、掃把、蔬菜、膨化油炸食物的，應有盡有。我分別在火車上給一位盲人賣唱者投了500緬幣；又花500緬幣買了一斤橘子。後來在唐人街，發現賣水果的路邊小販，同樣500緬幣只給了2個橘子。所以這一斤橘子雖然吃起來口感無味水少略渣，我們卻已經心滿意足了：在仰光市區，基本找不到水果店，不知為何，無解。

面對我們的鏡頭，緬甸人都表現出泰然自若的樣子。要是看見可愛的孩子，母親還會微笑著鼓勵孩子面對我們的鏡頭。孩子和年輕的母親，通常與街上遇見的女性一樣，都在臉上塗上一種叫“塔納卡”的東西，那是用香木或檀香木磨的粉，和上水塗在臉上，據說有祛痘美膚防曬的功效。愛美的女孩子，會把塔納卡塗出更多的花樣，我稱之為“緬甸面譜”。

更多的人，則是安靜的坐著，看著我們在車廂裡上躥下跳，在每個車廂之間顛來倒去拍照：我會一隻手抓住扶手，把自己掛在車廂外，單手持相機拍那些小火車外掛的人們和沿途的風景。

把這趟小火車稱作是緬甸的縮影，一點都不為過。車廂裡的人們大都帶有熱帶人明顯的特點：因為日曬強烈而面板黝黑，手掌心又明顯比身上面板白。人群中總夾雜著膚色更黑的人，雖然也穿著籠基，嚼著檳郎，卻很容易分辨出是印度人或孟加拉人，他們是1885年英國殖民緬甸後，從英屬印度大量移民而來的。緬甸原本就有135個民族，再加上歷史演變過程中形成多人種、多民族雜交混合，讓如今的緬甸人帶有更豐富的多樣性，這在仰光所見的人群中更為明顯。

這趟窄軌小火車比較任性，我們去坐了三次，發現經常晚點拖延。在小站買了200緬幣車票，隨便在另一個不知名的小站下車，走去附近村莊的市場逛逛，再回來坐車，也沒有人查票。回程的時候，我們像當地人一樣坐在軌道邊，等待那趟老半天也不出現的火車。

也許，坐這列老爺小火車，本來就該帶著不緊不慢的心情，才配得上它晃晃悠悠的節奏。身邊等候的人們也不急不躁，盤坐地上，或三五聊天，或無聊發呆。午後的陽光透過高大的樹木縫隙，打在沾滿猩紅檳榔口水的地上，斑斑點點，時光緩慢，都在等待著小火車從遠處的密林中出現，慢慢的晃過來。

很多時候，我們對未來的美好夢想就跟這趟仰光小火車一樣，等待許久，卻遲遲沒有出現。

更多的時候，我們的滿腔理想還沒來得及上車出發，就已經到站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