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嗎？如果不需要付任何後果或代價，給你相親相愛的鄰居一個機會，他或許會毫無猶豫地殺了你全家。

一戰以前，耶德瓦布內鎮上的猶太會堂

1.

1941年的一個夏日，波蘭北部小鎮耶德瓦布內的一半人謀殺了另一半人。

所有的猶太人，不論男女老幼，被棍打、溺斃、燒死，1600人中僅有7人倖存。

殺死他們的，不是德國軍隊，而是一張張他們熟悉的面孔，他們完全不設防的人——他們的波蘭鄰居。

這令他們感到極度驚恐以及無法理解。這些人裡有他們過去的校友、身邊的鄰居、向他們購買東西的人，與他們在街上閒聊的人。

這些本該互相幫助的波蘭鄰居們，怎麼會拿起屠刀，殘忍而冷靜地投身到血腥的殺戮中？

猶太人大屠殺紀念館

2.

時間倒退到兩週前。

6月22日，蘇德戰爭爆發。23日，德軍代替蘇軍佔領了耶德瓦布內。

在蘇聯佔領耶德瓦布內期間，小鎮上的猶太人熱情歡迎。

而德軍佔領後，一直對蘇軍懷著強烈不滿的波蘭人深懷感激，認為德軍拯救了他們。

雙方對蘇軍與德軍的不同態度，或許是引發屠殺的導火索。

7名倖存者中的維日科夫斯卡晚年照片

3.

人性中隱藏著的獸性有多可怕，我們自己永遠也想象不到。

最初的屠殺發生在6月25日，只是少數波蘭暴徒的個人行為。

然而，隨著那一天的到來，一切的人性之惡如火山般噴湧而出。

7月10日，鎮長召集所有波蘭人做出屠殺的決定。

“整個鎮議會都參與了這場猶太大屠殺。”

雅各布及其妻子薩拉

我親眼看見這些暴徒的行為。他們用磚塊砸死了73歲的雅各布，然後用小刀剜出了克拉維基的雙眼、割掉了他的舌頭。克拉維基在極度痛苦中掙扎了12個小時才死去。

在同一天裡，我還目睹了另一個可怕的場景。28歲的夏雅和26歲的巴西亞都抱著剛出生的孩子，她們看到剛剛那一幕之後，立刻想要帶著孩子一起投河自盡。她們將自己的孩子放入水中，親手溺死了他們。接著，巴西亞跳入池中，立即沉入池底，夏雅卻在水中掙扎了好幾個小時。後來在池邊聚眾圍觀的流氓們都目睹了她的慘狀。他們建議她面朝下沒入水中，這樣就能淹死得快些。最終，她終於死了。

暴徒們將小孩子的腳捆在一起，背在背上，接著用乾草叉叉起這些被捆在一起的孩子，放在灼熱的炭上燒烤……大火過後，他們用斧頭劈開尚未完全肢解的屍體尋找金牙，極盡所能地破壞這些“神聖殉道者”的肉身。

——《鄰人》 楊·T.格羅斯/著

二戰中被關進集中營的猶太人

4.

楊·T。格羅斯以眾多的證據揭示了一個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場面。那些暴徒們就像野獸一樣宣洩自己的獸性，彷彿那些虐殺手法與生俱來。

暴徒中，最小的參與者年僅九歲。

這場殘忍惡劣的人性悲劇，是一場波蘭人失控的仇恨釋放。

哪怕當事人事後在接受調查時一再聲稱，是受到了德軍的慫勇和脅迫，但實際上，據楊·T。格羅斯調查發現，德軍自始至終都沒有參與屠殺，

只是給了波蘭人“八個小時”，放任他們自由地屠殺猶太人。

德軍提議可以給每個猶太家庭留一個活口，但遭到了當地村民的拒絕。

甚至有資料證明，這群波蘭人的殘忍行為讓德國人震驚，以至於他們還出手“拯救”了少數猶太人（但這些猶太人最後依然被送入集中營）。

耶德瓦布內鎮上的紀念碑

5.

二戰中，波蘭一直是一個受害者角色的存在。二戰因它而起，後被蘇德瓜分，接著被納粹全境佔領。全國死亡人數多達六百餘萬人，這讓世界各國同情不已。

然而這樣一個讓人備感同情的受害者，為何在這起事件中成為了一個窮兇極惡的施害者？

為什麼？

是因為宗教信仰的不同，還是因為戰爭激發了人心底的惡？

或許我們應該問問自己內心的答案。

要知道，人類發生的每一次屠殺背後，那些參與者、執行者、施虐者都是活生生的人，他們有可能是你熟悉的師長、你親愛的朋友、你眼裡人畜無害的人，可這些社會身份在秩序崩塌之際，似乎並不能阻止人內心深處的某種殘暴本能。

安娜•比康特在《罪行與沉默》中寫道，烏合之眾的良知從來都是貧血的。因為人類永遠不可能實現完全的平等和富足，人類永遠不可能完全剔除慾望和嫉妒，人類永遠不可能完全摒棄掉烏合之眾的因子，二戰中的耶德瓦布內是這樣，二戰後的世界依然是這樣。

如同幾年前的反japan遊行，如同現在正在發生、無時無刻不在上演的網路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