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的最北端發現有趣的靈魂
飛機上看到的北歐天空
徘徊在兩邊堆滿高高積雪的彎曲而陌生的街道，不知所云的路牌。那些扭曲的枯枝，掛著老舊的雪花，在昏黃的燈光下，露出某種溼潤的色澤。
特羅姆瑟小鎮街道
偶爾飛奔而過的車輛，有些閃爍，就像突然變大的發光昆蟲，振動著嗡嗡的翅膀，就在一個拐角，消失了，或者說是變成了天上的星星，同時，抖落樹枝上的幾片雪，閃著熒光，飄到睫毛上。
特羅姆瑟小鎮街道
才剛剛下午三點，天又黑了，漆黑的黑，和夜晚一樣的黑。特羅姆瑟，這個北極圈內的小鎮，日出一小時，就迎來了日落。事實上，冬季的太陽從來未曾升起，只是正午的時候雲層的反光，才讓天空短暫發亮。
北極圈日出
來到這個全世界觀賞極光最佳地點，我卻高興不起來。昨天，陸地追逐極光，從晚上六點，一直追到凌晨兩三點，跨越挪威國境，延伸至芬蘭。雖然那天的極光活動指數是0，但是，導遊堅持說一定能看到，只要有黑夜，就一定能看到。可惜，我們恰恰沒能如願。
陸地追極光
陸地追極光
特羅姆瑟依山傍海，我們住在離鎮中心稍遠的緩坡上，拉開窗簾就能望見不遠處的峽灣。
特羅姆瑟峽灣
黑暗中，臨海處燈火通明，倒影在墨汁般的海水中，像撒了薄膩的金粉；漸漸過度到山坡上稀稀疏疏的幾個亮點，如縹緲的燭火般搖曳；再是平緩山頂的純白積雪，像銀鏡般在夜色中反射著寒冷的光；最後是青黑天空中麵包屑般不起眼的密密麻麻繁星••••••美得如夢境一般。可是，我們的心已經被幽靈般的綠色極光擄走了，看哪裡都覺得空曠，看哪裡都覺得無聊。
特羅姆瑟峽灣
這是在特羅姆瑟最後一個晚上，我們決定，孤注一擲，坐船出海，去海面撲捉遲遲不肯露面的妖嬈之光。
特羅姆瑟峽灣
早上檢視極光指數還是“Go（建議前往觀看）”，沒想到天氣變化翻雲覆雨，到了下午變成了“Might Go（不建議前往觀看）”。頓時，心裡涼到飄大雪。
特羅姆瑟峽灣
大概是天氣不好的原因，一艘可以載十二人的豪華義大利遊艇，只上來了五位客人，我們一家三口和一對荷蘭來的“男同志”。船長Hipper是位年輕精幹的小夥子，留著長長的金髮和絡腮鬍子，看到我們，熱情地打招呼，說話風趣：
船長
“真是不巧，今天天公不作美，如果你們昨天追極光，可能也一無所獲，而且這樣的壞天氣還要持續到明天。連續三天在特羅姆瑟看不到極光，真的比中彩還要難。估計是老天要你們下次再來了。所以，在今天這個美好的夜晚，我們就暫且把淘氣的極光擱到一邊去，來我的船上，放輕鬆，享受迷人的夜色。我還會給你們做鮮美的鱈魚湯，喝多少碗都可以。當然，我會嚴密監視北極光的行蹤，一旦發現，立即向大家彙報，說不定有驚喜呢。”
海上追極光
聽了船長這一番話，突然覺得心中的不快情緒透過耳朵和鼻孔排解出去了。新鮮凜冽的空氣，剛沏的咖啡，感覺它們在體內沖刷著失望的痕跡，而整個世界變得逐漸清晰起來。
海上追極光
船很快離開港口，把岸推向遠方。黯淡的海面上，感覺自己就像一顆豆子，突然滾落到寂靜無邊的巨大空間，連一點回響都沒有。天空比海面稍亮一些，很多濃淡不一的深灰色雲朵在慢慢改變形態，被風調和著。
海上追極光
有北大西洋暖流穿過這個世界最北端的小鎮，使得冬天最冷不過零下五度，但是，長時間暴露在溼度很大的空氣裡，尤其在有風的海上，還是冷到透骨。到夾板上需要穿上船長給我們準備的特製禦寒服，戴上帽子，腳蹬雪地靴，把自己包裹得像一隻俄羅斯套娃。zuozh
到甲板需要穿這樣的保暖服
作者在船上
船艙內卻暖得讓人懶得動彈，空氣中流動著熟悉的老歌，節奏慢悠，和咖啡的香濃交織在一起，很自然會想到聊天。
遊艇內
“你的英語真好，是美國人嗎？”我問船長。
“我是土生土長的挪威人呢。”
“難以想象，你的英語完全沒有口音。”我判斷，他一定在美國學習過。
“我在美國賽多納大學畢業。”船長的回答證實了我的猜想，但更令我興奮的是，我聽到了一個地名，賽多納！
我告訴他：“兩年前，我和友人在這個神秘的擁有超能力的紅色山谷探索，被奇特的景觀深深吸引。”
“是的，來過這個地方人彷彿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未來，真正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船長停頓了一會兒，似乎要開始講他的故事。
遊艇內
“你們可能猜不到我大學的專業，我是學金融的。畢業後，我在投行幹過，在基金公司也幹過，收入蠻不錯的，但是總覺得生活不知道在哪裡有點缺失。我以為是工作太緊張了，儘量在週末不加班，也和朋友一起出去旅行，但是，不知道這樣機械的日子何時是一個盡頭。”
遊艇內用於做魚湯的蔬菜
船長調整了一下呼吸，順便瞄了一眼旁邊的雷達導航系統，撮了一口咖啡，繼續說：“直到有一天，我在峽灣邊和往常一樣散步，天空中的一道陽光，透過雲層，照在我的臉上，我抬起頭，光線射到我的瞳孔裡，感覺到上帝第一次把他的訊息傳遞給了我，而我，準確無誤地接住了它。”
峽灣日落
“我看到了它，它安靜地停靠在那裡，渾身上下閃著簇新的光芒。它太標緻了，美得完全挑不出一絲毛病，最讓人興奮的是，在它面前赫然擺了一塊‘出售’的牌子。”
特羅姆瑟峽灣
“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是在幾分鐘內就做了決定，把我的未來十年交給它。我撥通了賣家的電話，雙方談得非常順利，我以低價拿下了這艘才一歲沒有怎麼使用的半新船，儘管如此，我還是變賣了房產和一切可以變賣的東西。”
特羅姆瑟峽灣
“我辭了職，超乎意料地得到了女朋友的支援。我成了一名船主和全職導遊。冬天，我帶遊客去看極光，夏天，我帶遊客出海捕魚，還給他們上烹飪課。如此，好幾個春秋過去了，我竟然沒有感到任何厭倦，因為每天看到的風景都不一樣，每天釣上來的魚各式各樣，每天遇見完全陌生的遊客，每天都是新的一天，完全不重複。我像風一樣自由自在。”
特羅姆瑟峽灣
當我們還沉浸在船長所描述的自在生活時，他已經把船泊在一個平靜的港灣，準備給我們做魚湯。他掏出一把鋒利的小刀，動作嫻熟地把魚肉片下，魚頭尾和魚骨重新拋向大海，一邊嘴裡嘟噥著：“打哪兒來的，還回哪兒去。”
船長片魚
不一會兒，船艙裡就被歐芹的清香和鱈魚的鮮味填滿了，讓人的腸胃隨之翻滾、雀躍。雪白的魚湯，升騰起濃重的白霧，迅速趁著半開的門，四散逃逸。魚是啟航前一個小時剛剛捕撈上來的，湯裡只是加了些土豆、胡蘿蔔，少許香料，幾乎沒放什麼鹽，完全是食材本身的味道。
鱈魚湯
我們狼吞虎嚥地喝了一碗又一碗，就著雞心形的麵包，船長在一旁會心微笑。讚美一個人的廚藝，也許不需要語言，只要一個飢渴的眼神和吃光的餐盤。
心形麵包
我不再想什麼極光，像這樣在海上漂浮，鼻子像狗一樣嗅著食物和海水的味道，耳朵傾聽故事和柔美的音響，望著遠處的群山和高天，光是這樣我就夠了。
特羅默瑟港口
很多時候甚至覺得，在旅途中遇見一個相隔遙遠、陌生而有趣的靈魂，也許比發掘一處亮麗景點的意義更大。
星空
Tips：
1、挪威的特羅姆瑟位於北極圈內，是世界最北的小鎮。
2、從中國到特羅姆瑟沒有直達的航班，從奧斯陸轉機的班次最多。
3、觀看極光需要兩大條件，一是極光活動指數，0為最弱，9為最強。二是萬里無雲的好天氣。
4、11月到次年4月，在飛機上看到極光的可能性非常大，注意：從特羅姆瑟回奧斯陸一定要坐在右邊機艙！
5、雖然冬天的最低溫度不過零下五度，但是體感溫度比較寒冷，長時間暴露在戶外一定要穿抗凍的保暖衣褲。如果參加了極光團或者觀鯨團，車裡和船上都會提供保暖衣褲。
6、道路上有積雪，多次目睹行人滑倒，有條件的話可以在鞋的外面套上冰爪，小鎮上許多戶外用品商店都有出售。
7、長腿女生的福利，小鎮上超市出售的羊毛連褲襪，按照歐洲女性體型設計，非常長，保暖性特別好，不會發生下滑現象，售價40-150元人民幣。
8、特羅姆瑟的旅遊服務業特別發達，可以在當地參團，一個人出來玩都沒問題，是戶外運動者的天堂。像陸地追極光、出海追極光、海釣和觀鯨、坐狗和馴鹿拉雪橇······這些單項團隊活動非常成熟。
9、特羅姆瑟的計程車比較貴，還不好打，一般都是酒店前臺電話叫車，或者自己電話叫車。車從遠處過來時就開始計費了。兩公里的車費大約200元人民幣。
從機場到市中心打車大約十幾分鍾，車費大約300元人民幣。
10、北歐國家的生活比較簡樸，小鎮上五星級酒店只有幾家。但是，住宿和吃飯的成本很高。
特羅姆瑟
文字攝影簡介：嚴俊 著有由中國旅遊出版社出版發行的《浪漫遊》（2017年8月）、《盛裝旅行》（2016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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