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將不顧一切撲過去，想伸手奪下她們手中的瓶子，——但是為時已晚，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這些佳麗嘴角溢位紫血，紛紛倒地而亡。眼看著十多個女子轉眼間就只剩下一個還站著的。這女子看起來至多不過二十歲，婷婷而立，面上毫無戚容。

“還有一個！”眾將爭先撲上前去。

“住手！”曾國荃一聲斷喝，把眾將都嚇得退了回去。“把她押到本帥的帳中，本帥要親自審訊！”

兩個親兵應聲而至。

“且慢！”這女子突然開口說話了，“你們不想知道洪秀全屍骨的下落嗎？”

這一問，曾國荃恍然大悟，“怎麼把這件事兒給忘了！”他趕忙叫退親兵，不可置信地問這女子：“怎麼美人兒……你知道洪秀全埋在哪裡？”

女子扔下一句話：“隨我來。”徑自向後花園走去。曾國荃和一幫部將們半信半疑跟在了後面。

大火焚燒後的後花園異常冷清，除了荷花湖中的一座石舫得以倖免外，所有的建築物和花草樹木都被大火燒得黑不溜秋。查德看來，這裡就是一片廢墟。

女子指著一片磚瓦廢墟說：“洪秀全就埋在這下面。”

“你可不要跟老子玩什麼貓兒膩！”一個部將有些不相信地說。

女子臉往旁邊一片，面露不屑之色：“閒工夫。”

“愣著幹什麼？——趕緊動手！”

曾國荃一聲令下，眾將紛紛用手中的傢伙事兒在廢墟中刨挖起來。

殘磚破瓦除盡，下面是近尺厚的夯土層；扒開夯土層再往下挖，土便有些鬆軟了。

“這土被動過！”一個用手扒土的部將驚叫一聲，“洪秀全肯定就在這下面！”

此話一出，眾將便更加賣力刨挖起來。一個一丈長寬的大坑正慢慢形成。

挖了有一丈多深，一個部將感覺自己手中挖土的劍鞘突然觸到了軟綿綿的東西，他伸手到土裡去摸，卻拽出一個黃色的被角。

“找到啦！”

他倍感興奮地叫嚷著，眾人紛紛丟下手中的傢什，用雙手以狗刨坑般的速度飛快地扒起土來。漸漸地，一個繡著五條金龍的黃緞被子露了出來。

“快！——把被子拆開，看看裡面是什麼東西！”曾國荃在上面探頭朝坑裡叫嚷著。

連拆三層繡龍黃緞被子，終於現出了一個人的遺體。

遺體的臉用一塊金絲黃緞蓋著，頭上戴著頂金冠，脖子上掛著金質項鍊一串；身著一件赤黃色龍袍，並有金絲貫穿經緯，紐扣也全都是用赤金鑄成。

在遺體的左臂下，還放著一方金璽。

由於天氣炎熱，這遺體已開始漸漸腐爛，並散發出陣陣難聞的氣味。

“這肯定是洪秀全！”

曾國荃站在上面朝坑裡哼哼哈哈嚷嚷道：“快把洪秀全的屍骨給本帥抬上來！”

眾人將遺體抬上來以後，曾國荃目瞪口呆地盯了一陣子遺體的冠裳，對部將們說道：“去，把洪賊頭的屍骨抬到前院去給本帥五馬分屍了，——然後再當眾焚化！”

部將們抬起遺體就要走，曾國荃卻又突然叫住了他們：“慢著！——先把洪賊頭的金冠項鍊還有衣服上的金絲金鈕全都給本帥扯下來！”

一個身上滿是泥土的參將從坑裡爬出來，捧著一個金光閃閃的東西到曾國荃面前，“九帥，這是洪賊頭的偽金璽……”

曾國荃接過金璽，好奇地捧在手中端詳：這方金璽有八寸見方，高三寸，上面是一個臥龍鈕，底下四面刻雲龍，中空一行，刻宋體正書陽文“太平天國君王全”九字；左首角上鐫一“金”字，左首邊上刻“奉天誅妖”四字；右首邊上刻“斬邪留正”四字。

看了大半天，曾國荃又把金璽在手裡掂了掂，問一旁的部將：“你們說一說，咱們該怎麼處置這個東西！”

眾將你一言我一語討論了一會兒，最後他們一致認為，應該把這方金璽送到京城，交給朝廷去“發落處置”。

“小題大做，芝麻粒大的事兒用不著驚動朝廷。”曾國荃有些不悅地說，“把洪賊頭的金璽金冠金絲金鈕全都扔爐子裡化成金塊，留著日後給咱弟兄們買酒喝，你們看如何？”

“甚好甚好！……”眾將紛紛拍手錶示贊同。

“唉……”曾國荃嘆了一口氣，望著部將們抬著的天王遺體，發出了一陣竊笑：“嚇，你們看那些長毛賊可真是嚇破了膽兒，光顧著逃了，他們的主子死了，連口棺材也沒給做！”

“哈哈哈……”

人群后傳來一陣冷笑，曾國荃定睛一看，原來這笑是剛才那名女子發出的。“對了，差點把她給忘了。”曾國荃走到她身邊，沒好氣地問：“你笑什麼！”

“哼！——我笑你無知，笑你混賬！”

“你！……此話怎說？”曾國荃強壓住心中的怒火問，心說虧你是個美人兒，要是換成別人——本帥早就跟他發火了！

“你或許還不知道吧，我們太平天國的殯葬習慣，根本就不用什麼棺材下葬，跟我們打了這麼多年交道，你們連這個都不知道，不是混賬是什麼？”

曾國荃的臉上現出尷尬的神色，稍怔片刻，又滿腹狐疑地問：“對了，你怎麼知道洪秀全的屍骨埋在這裡？——你是什麼人？”

女子淡淡地說：“算了，告訴你們也無妨……我是太平天國北王韋昌輝的女兒……”

“韋昌輝？！”曾國荃心裡一驚，“韋昌輝的全家不是在十年前江寧變亂時被洪秀全給殺光了嗎？——怎麼你……”

“洪秀全是殺了我的全家，可是他並沒有殺我，因為他的侄子是我的丈夫，因此他沒有殺我。我之所以這麼做，也算是報了殺父之仇吧……”

曾國荃點點頭，又追問道：“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洪秀全埋在這裡的……”

這女子用餘光掃了曾國荃一眼，似乎懶得理他；她把早已攥在手中的藥瓶倏地舉起，一揚頭，張開口，傾瓶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