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汪洋大海”這個成語，也熟知這樣的句子：

“她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她眼淚汪汪的。”

一個常州人，回家看到廚房有一灘積水，會說：“地上wāng著水了。”但可能不會寫這個“wāng”字，以為“wāng著水”是常州土話。如果讓他寫成文字，他可能會轉換成普通話：

“地上積水了。”

“地上有一灘水。”

其實，他可以按常州話原話寫下來：“地上汪著水了”。

《紅樓夢》曹雪芹著

請看《紅樓夢》第31回：“連席子上都汪著水”。

原句全文：“晴雯搖手笑道：”罷，罷，我不敢惹爺。還記得碧痕打發你洗澡，足有兩三個時辰，也不知道作什麼呢？我們也不好進去的。後來洗完了，進去瞧瞧，地下的水淹著床腿兒，連席子上都汪著水，也不知是怎麼洗的，叫人笑了幾天。”

查百度漢語，汪wāng，基本釋義：

1。水深而廣

2。（液體）聚集

3。小而淺的積水坑

查有道線上詞典，選擇中英：

汪 ［wāng］

vi。 accumulate

vt。 ooze

misc。 expanse of water

其中，ooze的中文意思：滲出；洩漏。這也正符合常州話裡“汪”的另一層含義：滲出；洩漏。

常州人看到水管滲水時會說：“水管上汪水了。”

看到地面上的雨水向屋裡漫延時會說：“雨水汪進來了。”

這說明，“汪”，根據不同的上下文，還有“滲出、洩漏、流動”等意思。

顯然，“汪”是一個多義詞，不難發現：“地上汪水”，比“地上積水”、“地上有水”更有內容，更生動、形象，更富有表現力。

常州文化廣場

下面我們再說一個詞：才剛。

普通話裡把“剛過去不久的時間”叫“剛才”，常州話是逆著說，叫“才剛”、“才姜”，也叫“才剛剛”、“才姜姜”。其實，《紅樓夢》裡既說“剛才”，也說“才剛”。比如：

《紅樓夢》第26回：“才剛在院子裡洗東西。”

《紅樓夢》第31回：“才剛鴛鴦送了好些果子來。”

《紅樓夢》第73回：“才剛誰在這裡說話？”

常州人除了說“才剛”，也說“剛剛”，意思相同。《紅樓夢》同樣說“剛剛”，比如：

《紅樓夢》第52回：“一時只聽自鳴鐘已敲了四下，（晴雯）剛剛補完（寶玉的褂子）。”

《紅樓夢》第90回：“剛剛鳳姐來碰見。”

常州人不說“剛才”，而《紅樓夢》裡卻也說“剛才”，比如：

《紅樓夢》第67回：“剛才我到璉二奶奶那邊，看見二奶奶一臉的怒氣。”

《紅樓夢》第85回：“剛才芸二爺來了。”

《紅樓夢》第99回：“剛才我到寶兄弟屋裡。”

從《紅樓夢》裡使用“才剛”、“剛剛”和“剛才”可以說明，《紅樓夢》的語言是南方（本文選擇的南方語言樣本主要指的是蘇南的吳語地區）和北方混用的。普通話推廣後，南方的語言在普通話中的使用減少甚至不用，但仍在方言地區的口語中使用。由於學生進校讀書認字，採用的是普通話，吳語方言區的孩子說本地方言的能力也在退化中。所幸的是，以《紅樓夢》為代表的一批古代名著，兼收幷蓄了南北方各地語言，常州方言作為蘇南北部吳語太湖片毗陵小片（使用人口約1500多萬，位居吳語各小片第2位，僅次於蘇滬嘉小片）的代表，也隨之得到了一定的儲存和使用。

後續將更多地展示《紅樓夢》中出現的北部吳語常州方言詞，致力於保護、繼承和傳播地方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