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繼LJ

當年八十有四的父親

家父，系農曆一九三六年九月十二日生人，祖籍于山西省大同市陽高縣東小村。父本為李氏之後裔，後改姓為楊。

解放前，祖父患病，終日臥床，受貧疾之苦而終。不久，祖母改嫁楊氏，家父年少，祖母痛子，為父改姓。後由動盪、饑荒、喪父、族虐之交迫，家父拋別故土，空囊乞討至五百里之遙的茅地——內蒙古自治區商都縣境內的名為二里虎地（後改名為西十大股）。此時，父大約八九歲，已旁隨大人勞作，幸勉餬口度日。翌年，祖母難忍母子相隔之苦，背井離鄉，到“口外”尋子過活。

繼祖父為教多年，供父就讀多載。父酷愛文學，又飽嘗人世疾苦，故攻讀勤奮之至。暇時，還備冬燒糞尚餘，拮据之日難熬，父大約十六七歲，棄讀務農，年近而立方成家。母親高小畢業，但也知書達理，願與家當僅有碗筷的父親，居間半草廬，結為終身伴侶。

之後，父受任為教，先後至數村。繼而，“文革”亦始，由繼祖父之所為，外鄉者之被歧，雞鳴狗盜之囂張，“公報私怨”“蒙冤受辱”，再度給皚雪覆蓋之父心又落秋霜。讓父含冤，再嘗世態炎涼。為求清白，回還真實，徒步返回闊別二十餘年之故園，開出一“保身”之“證明”。當時，父親預見祖父墳冢腳下無人，痛定之後，於碑前擬下我姊妹之姓名，此為父子異姓之故。父親悲天憫人，不久，棄教犁田。數十載後，國之良策，繼祖父得以昭雪，繼祖父早已離世，父親仍時運不佳。父雖高中畢業，但境遇不如不識“之乎”者。逆境如是，父親未改做人之本——“自力更生”，與母親攜手並肩，撐著徒有四壁之六口人家。

真誠之心，支配勤勞之手，父親同耐勞的母親共度難關，靠“工分”僅用“分”、“毛”結算的微薄收入，頑強地供我等先後讀完初中，甚是感恩！

改革開放，國之大策。振國興家，衣食無憂。家庭計劃，伯仲叔季，舉全家之力，逐個成家立業。期間，父親曾帶團隊，外出巴盟，搞一手泥瓦工。為求得貼補家用，將家中農事拋給母親。年復一年，寒來暑往，內外皆辛苦！父親終身忙碌，皆為兒女所活；進入耄耋，已風燭殘年，兩次醒於病榻，乃悟為己而活，一臉無奈，方知餘生不多矣！嗚呼！人之一生，所屬之物多哉，然逐一遠去，惟軀體不離也，善待而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