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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見到一隻狗的笑臉

2021-08-15由 北青網 發表于 歷史

開門見到一隻狗的笑臉

開門見到一隻狗的笑臉

◎閆晗

哪天我們家的土豪成精了,你去喊它,它也會回來的

曾經有一個老太太笑著對我說:你們家的狗都叫“土豪”,那家裡得有多“趁”啊。土豪是初冬的時候來我家的,朋友家附近的流浪狗生了一窩小狗,它是其中一隻。我家先生說,要不,給它起個現在的流行詞做名字,那樣以後也會記得它是什麼時候來的。

土豪顯然很滿意這個名字,朗朗上口,因為所有陌生人知道它的名字後都會精神一振,嘴角上揚,然後很開心地記住了。

對於一隻土狗來說,霸氣的名字是件好事,給它帶來了更多的關注和喜愛。小區位於城鄉結合部,剛開始入住的人不多,鄰居也都不認識。但晚上出門遛它,一路上淨遇見熟人跟它打招呼:“你都在外面玩一天了,還沒玩夠呀?”“帶你出來玩,你開心吧。”那些人是它一個“朋友”的主人,我們都不認識。

土豪腿短底盤低,嬉鬧時總被其他狗掀翻在地,但脾氣溫和,不叫也不惱。它還有一個優點是不挑食,但啥都想嚐嚐,遇到有人給它喂東西還臊眉耷眼的,默默地吃,人緣和狗緣都不錯。

土豪平時睡在門口的地墊上,門鈴一響或者有人敲門,它就跳起來叫一聲,恨不得自己去開門。每天早上鬧鈴一響就跑到臥室門口哼唧,吵著要出門,有時候週末它醒得太早,我會摁了一樓,讓它自己坐電梯下樓,過一會兒我再去接它。當它瞭解電梯的奧妙之後,還會跟著鄰居坐電梯上來。

但也有走眼跟錯人的時候,有天土豪沒回家,我出門找它,在電梯裡依稀聽到狗叫。於是一層一層找,終於在17層找到了它。它看見我後立即衝進電梯,驚魂未定地哼哼唧唧打轉。一個狗坐電梯還是不行,吃虧在不能用爪子摁樓層數碼。

有一天,土豪在外面和貓打架,結果晚上回家看見門口臥著那隻小白貓,嚇了一跳:咋還找上門來了?我們這裡的貓和狗都會自己坐電梯……

土豪天性愛自由,在家待不住,但凡有人出門它就想跟著,進超市前要讓它待在外面,必須叮囑解釋一番:你在外面等會兒,這裡不讓狗進去。它似乎聽懂了,就乖巧地坐在門口等。有時它也執拗,記得土豪滿一歲的那天,決定送我去上班。路上它跟每一隻遇到的狗打招呼,依舊執著地跟著我。於是在公交站牌那裡,所有人看著我不斷跟一隻狗說:你快回去吧。

土豪對家很有歸屬感,從不亂跑,直到遇到愛情——有陣土豪不肯回家,堅持守在隔壁單元的電梯口,等它女朋友出來,有個雨天土豪守了一天也沒等到,後來溼漉漉回到家,飢寒交迫,眼神哀怨。

有一回它終於心願達成,跟著母狗跑走了,晚上也沒回家。我在小區裡喊著它的名字找了幾圈,也沒有找到。凌晨1點鐘,我突然從夢中驚醒,聽見土豪在樓下叫——我能分辨得出狗的叫聲,是它。於是趕緊穿好衣服下去領它,怕吵著鄰居,也擔心它一個狗在外面過夜害怕。萬籟俱寂的夜晚,平日裡無比膽小的我出了門,喊著土豪的名字,遠遠地看見它在小區裡一邊跑一邊叫,慌張極了。見有人走過去,它先是扭頭跑開,接著分辨出是我的聲音,便歡天喜地跑回來。我們倆慢慢走在空蕩蕩的小區裡,都不害怕了。家裡其他人對這件事一無所知,那個夜晚的寂靜,是屬於我和土豪倆的。

有一隻狗最神奇的地方,就是馴養了彼此。很多體驗你不曾經歷就很難想象,比如那年冬天,土豪平生第一次見到雪,它歡快地在雪地上撒著歡兒,然後向我跑來,咬著我的褲腿分享一隻小狗的喜悅;晚上回家摁響門鈴,開門就見一隻狗歡快躍起,和屋裡的熱氣一起撲面而來;晚飯後一家人去散步,土豪不緊不慢跟在身後,偶爾掉隊,吹聲口哨立即奔過來,風很大,吹得土豪的耳朵噼裡啪啦……

鄰居家也養過狗,一家人都很喜歡土豪。有一陣土豪的腿受傷了,不能出門,又不肯一個狗待在家,正好鄰居那幾天休假,主動提出收留它。鄰居對它“視如己出”,但據說一到傍晚下班時間,它就臉朝門等著,聽見我家開門就開始哼哼,急著要走。

開門見到一隻狗的臉,興高采烈地迎向我,然後毫不設防地露著肚皮,在地上打著滾兒,流露出一隻狗的喜悅與敬意。狗是神奇的動物,每次相見的興奮都真誠不打折,快樂來得那麼簡單,用行為感染他人。

我記著關於土豪的許許多多細節,儘管我們只一起生活了一年半的時間。

那個春天,聽說樓前有人下毒餌,毒死了四隻狗。一隻泰迪,一隻日本柴犬,還有一隻花狗,一隻金毛。起先還慶幸土豪那幾天忙著去女朋友樓門口蹲點,倖免於難,可過了幾天,投毒仍在繼續,又死了十多條狗,土豪也未能倖免。發現它的時候,身體已經僵硬了,中午時它還歡快地奔跑著,搖著尾巴,它才1歲半,還是個孩子呢。

很長一段時間裡,早晨醒來,總覺得還能聽到它咻咻的鼻息,幻想開啟門它應該還在等著,還會歡快地朝我跑過來。或者它只是又坐著電梯上錯了樓層,還能找回來。

無論是養一隻動物,還是讀一段歷史,都是在人生的空白上著了一點色彩,再遇見別人談論這個人物或是同樣養動物時,那些屬於自己的體驗和滋味便磅礴而出,連同那些著色的時光。想起土豪,我總會微笑著落淚。

前不久,在小區碰見一隻剃了毛的哈士奇,踱步到我面前,把腦袋伸給我。我摸摸它的頭,它眼神溫潤地看著我,感覺似曾相識。想起我有好久沒有摸過一隻狗了。土豪不在了之後,我失去了敏感,聽不到狗叫聲。不敢再養狗了,也許是世道艱難,城市裡人的空間也不夠大,狗的生存空間就更小了,很多人對狗充滿恐懼,進而滋長成無限的惡意。

小朋友看《西遊記》,問我:青牛精那麼厲害,怎麼太上老君一來就收服了?我給解釋說:哪天我們家的土豪成精了,你去喊它,它也會回來的。我們都笑了,相逢一場,縱使分離,至少擁有麥田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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