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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臘月，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臘月，也是一年中最熱火的日子。這不，盛大富足的“年”雖然姍姍來遲，但有一個節日卻提前讓我們嚐到了年味，嚐到了香甜，可以先解解饞的，那就是臘八節。

記得兒時，一進臘月，我們的心就歡歡快快起來，嘴裡也甜甜膩膩起來。掰著手指頭數呀數，哈，臘月初八真的就到了呢。每每這天，祖母和母親各自都會熬上一鍋香香稠稠的臘八粥。祖母喜甜，熬的粥是甜的，母親嗜鹹，熬的就是鹹粥。

那時候，家家的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可是每次熬臘八粥，祖母和母親卻會傾盡所有，想方設法地湊出當時年月裡算是相當豐盛的食材。

當然，母親熬粥的那些菜蔬大多是自家種收的，芋頭、茨菇、山芋、胡蘿蔔，難得一見的肉丁只有豆粒大。

祖母的那些粥料大多也是自種自收的，紅豆、綠豆、黃豆、黑豆、花生之類，另外也有平日裡從兒女們孝敬她的一點零食裡餘省積攢下來的，紅棗、桂圓、蓮子、核桃、冰糖，連米帶水，八樣倒也是綽綽有餘的，再加上她們的精心熬煮，吃起來還是相當令人纏綿的。

尤其是祖母的甜味臘八粥，對我們更有著無窮的吸引力。

貳

於是，早在臘八前一天，我們就去看祖母準備了，淘的淘、泡的泡、剝殼的剝殼、去核的去核，我們雀躍地跟在後面，歡喜不禁。祖母邊忙活，邊給我們講有關臘八節的故事。

總是懶惰兒子吃空傢俬，待到天寒地凍的臘八天餓得索索發抖，無奈翻壇倒罐地找出家中全部餘糧勉強熬一點雜糧粥從而痛改前非的陳調，無非就是教育我們要勤勞節儉，不要重蹈那懶兒子的覆轍。我們的耳朵都聽出了老繭，但祖母熬的臘八粥我們卻是吃不夠的。

臘八的清晨，我們早早就醒了，母親已經在灶上煮她的鹹香臘八粥，我們卻直往祖母家跑。

遠遠地，就看到嫋嫋的熱氣和淡淡的香氣從祖母家門上厚重的草簾子，從漏風的窗子縫裡漫溢位來，氤氳了整條小巷，瀰漫了整座村莊。推門進去，屋子裡更是熱氣蒸騰，甜香繚繞。我的那些堂兄弟姐妹們都已經到了，大家笑著鬧著，興奮得不得了。

祖母笑眯眯地看著我們，悠悠緩緩地拉著風箱，火光在她慈和的面龐上明明滅滅，逗引得我們小小的心也閃閃忽忽起來，一個個搶著要替祖母燒火，祖母笑著擺手，“不用不用，燙著了可不是弄著玩的。

”我們卻賴著圍在祖母身邊，這個拉風箱，那個打草把，還有的拿了草把拼命往灶膛裡塞……終於，祖母站起來，拍拍身上的草屑，揮著手驅趕我們，“好了好了，鍋開了喲，小祖宗們，你們快走開哦。”

我們卻不動身，擠聚在灶膛門口，紛紛把小手往還有餘熱的灶膛裡伸。直到祖母操勺揭鍋，我們才忙不迭地歡呼著起身，爭著對祖母喊：“奶奶，給我盛！”“奶奶，給我盛！”祖母嗔笑著，篤定定地說，“別慌，別慌，個個有得吃，緊你們吃！”麻利地一人盛一碗，端送到桌子上，嘴裡反覆囑咐著，“心急吃不了熱粥，別燙著，慢慢吃。”

叄

才出鍋的粥，確實是燙，但是誰也捨不得乾等著，大家頭也不抬地邊吹邊吃，只聽到一片呼哧呼哧的急響。

還沒察覺，一碗就見了底，站在鍋邊的祖母立即擱了自己的碗，接了盛起來。一碗盛好了，另一隻空碗又遞過來，一個接著一個，比賽一般。反正，都是絕不能比別人少吃一碗或半口的。

也難怪，祖母的臘八粥那真叫一個好吃，又香又甜又稠又黏，一大勺填進嘴裡，軟潤柔順的香甜，與齒舌相觸，是那樣的熨帖美好，本想在嘴裡停留會兒，然一不留神就滑進喉嚨裡去了，趕緊地又挖上一大勺送進嘴裡，手卻還是不能停下，以保持口中的爽滑舒悅，從而激起內心的歡喜暢快。

哪個在粥裡吃到平日吃不到的好東西，如一枚紅棗、一粒蓮子、一顆白果，就像是發現了寶藏一般驚喜歡呼一番，惹得旁人一陣羨慕嫉妒恨，既怪自己運氣不好，也怪奶奶偏心，“我還不是一樣盛的啊。”祖母笑斥著，卻又操起勺子在鍋裡翻撿著，往每人碗里加一個引起尖叫的珠寶。

終於，碗吃空了，鍋也吃空了，我們心滿意足，又意猶未盡，遲遲不捨得丟碗。先是把勺子吮一遍，再把碗壁上一層膠樣黏稠的粥汁舔乾淨，咂著嘴回家。又忍不住吃上一碗母親煮的鹹味臘八粥，換了一種口味，倒也覺得異常的香醇鮮美。只是苦了腸胃，那飽脹如鼓、溜圓如瓜的肚皮可要讓我們一天半日的不好受呢。

不過，好了傷疤忘了痛，等到第二天，我們就又急急地盼著下一年的臘八節了。

眼下，臘八節又到了，熬上一鍋臘八粥吧，不單是習俗，也不僅是為著養生。

想想，看著那麼多豆谷堅果親密地攪和在一起，聽著粥鍋鳴唱似的燉煮聲，聞著稠濃的粥香，最後一大家子團坐吃粥的那份熱騰騰的歡樂與溫馨，難道不和甜膩香濃的熱粥入口時的美妙滋味一樣讓你垂涎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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