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燒餅夾鬆餅

清湖碼頭，向來都是美食勝地，各類點心小吃枚不勝舉，有脆口甜美的寸金糖，有香飄滿街的蔥大餅，有脆脆爽口的油條，有讓人聞一聞直滴口水的肉包子，有大人一個半巴掌大的蘸鹽燒餅，有脆美的菜乾夾肉鬆餅，還有什麼去火化痰的糖餅，等等等等的美食小吃，讓我想到腦筋轉不過彎來為止。而這一些美食小吃，在舊時的清湖，都有作坊店鋪。

但在我的記憶裡，最最難忘的卻是燒餅夾鬆餅。

我的家就在清湖老街，隔著幾間店鋪就是美食店。這個店的名字取得也有些特別，叫飲食店，是公營的集體企業，只有三名員工，一個叫樟樹師傅，身材矮矮的，專做饅頭和包子。他做的包子，好看極了，完全像一個精美的工藝品。動作快得幾乎瞧不出他的手法，瞬間成形。他的兒子與我是同學。年少時常見我那同學與他父親學做包子，心裡不知有多羨慕。心想，只要能吃上一口樟樹師傅做的包子一口，便是賽若神仙了。只是可惜，近水樓臺得不了月。每天上學路過，只能聞一聞包子的香味。那時的包子，五分錢一隻，但在我的口袋裡卻是分文難有。因為那年月，我一家的生活條件夠不上吃包子的水平，能天天把肚子填飽，就算是大吉了。雖然父親也是領工資的，但家裡兄弟姐妹八人，還要人人上學，父親的那點工資實在無法夠我們花銷。我也只能天天望包子興嘆了。久而久之，也就習以為常了。

第二個員工叫高壽叔，是專門做油條的。他做的油條粗大均勻，油條坯子一放入油鍋中，“喳”的一聲，很快就豐滿起來，滿街之上，香氣四溢。我每天上學路過，總要情不自禁地停下來觀賞幾分鐘，像是在觀賞一場美妙的雜技表演。那時的油條，一根三分錢，外加半兩糧票。一般的農戶之家是不可能有資格消費的。糧票，那是非農居民特有的東西，更是一種身份的像徵。

第三個員工叫子旺師傅，也有人叫他子旺叔。他是專做燒餅和鬆餅的。高高的燒餅爐子，外面是木頭，裡面是缸甕一樣的材質。做燒餅用的是炭火。只見子旺師傅把圓圓、軟軟的麥餅“啪”的一聲粘上燒餅爐中的內側，過一會兒，再翻一面。差不多幾分鐘工夫，一隻燒餅便做成了。當時的燒餅叫蘸鹽燒餅，外面有點脆，中間隔著一層軟軟的餅，總共有三層，吃到嘴裡有點鹹，不過，那個口感很美。一隻三分錢，外加一兩糧票。另外，子旺師傅有時也燒蔥餅。燒法與蘸鹽燒餅差不多，不過，香氣更誘人。逢到做蔥餅時，沿街之上，都是香氣。有時也做鬆餅，鬆餅的做法則不同了，裡面特地夾著菜乾和適量的肥肉，是放在烤箱裡焙制的。吃到嘴裡脆脆的，還夾著肉香味。

三位師傅年紀都差不多，都各自有姓，本地人從沒有聽見叫過，也許是街坊鄰居之故，直叫其名，或是人名後帶個師傅，再或是叔，顯得親切而懷尊敬之意。樟樹師傅姓夏；高壽叔姓周，查起家譜來，還是與我同輩。子旺師傅姓張，他的長兒子與我有些相好。

討近乎也好，粘親帶故也罷，我就是沒有那個口福。真正有口福之時，我已經是大小夥子了。那年虛歲十七，家裡的生活些微有了好轉。其時，我已在生產隊裡勞動了兩個年頭。大哥不知為什麼，那天特高興，應邀了另一位叫範墊的朋友，大清早到清湖飲食店，很大方地掏出幾角錢，買了三隻蘸鹽燒餅和三隻鬆餅，每人各自一隻，並說，要把鬆餅夾進蘸鹽燒餅咬嚼起來才好吃。

單個都沒有吃過，更不要說夾起來的吃法了。那時，大哥的話像聖旨一般，何況是美食當頭。於是，我模仿著大哥的動作，把蘸鹽燒餅一角撕開，小心心地塞進烤得噴黃的鬆餅，一口咬了下去，那感覺不知有多爽，軟中帶脆，有菜乾的香味，有肉質感，放到嘴中嚼了再嚼，一時都不想吞下去，生怕急急吞到肚子裡，那種美妙感覺會瞬間消失了一樣。

我向來吃東西狼吞虎嚥慣了，因為家中兄弟姐妹多，是從小搶食長大的。可這一回，一隻蘸鹽燒餅夾鬆餅，卻吃了好多分鐘才下到肚子裡。

直至好多年後，那種感覺久久沒有散去。

作者：

周光星

（圖片來源於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