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底下的雞蛋殼

文/許錦濤

（作者提供圖片）

如果能夠在豆瓣醬裡面加上兩個雞蛋，那將是多麼好的美味啊！

每當在學校裡看到同學在家裡帶來的雞蛋豆瓣醬，看到他們吃的那麼香，我的心總是躍躍欲試——有一天，我也自己要做一次帶有雞蛋的豆瓣醬雖然我知道在那個年代，這肯定不會被大人所同意的。

這一個想法在一個冬日的週末終於得到實現，可是，也因此引起了一場巨大的家庭誤會，時至今日，當時的場景，讓我久久難以忘懷。

我剛上初中的那一年冬天，時值週日的下午，晚上我要趕到學校上晚自習，所以對我來說，週日下午在家裡是最忙活的時候，洗衣服，洗頭……。

洗完頭之後，在等待衣服乾燥的時間裡，我備好了每週必須吃而不喜歡吃的老鹹菜，這是我每週都需要帶的菜品，還有另外一個就是家裡奶奶製作的豆瓣醬了。

豆瓣醬是要炒熟了才好吃的，我學著家長炒菜的樣子在炒鍋裡放上一點油，舀上了一勺子豆瓣醬，等油熱了之後，把醬放進了小鍋裡，來回翻炒。

這個時候我的心是平靜的。

等到熱油拌的豆瓣醬滋啦滋啦的響的時候，我想應該放雞蛋了，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朝著放雞蛋的籃子忘過去，發現籃子裡只有為數不多的十幾個雞蛋。

我耳邊忽然響起了我奶奶平常裡說的話：雞蛋是留給有功的人留給年齡大的人吃的，留給幹活的人吃的，是留給生病的人吃的，是大家一起吃的。我的心跳加快了，我的心突然矛盾極了。

我能打上兩個雞蛋嗎？他們會發現嗎？發現了之後能怎麼辦？怎麼辦啊？我的心在突突的跳著……

一邊是雞蛋炒豆瓣醬的美味兒誘惑著我的味蕾，也想讓同學知道，我也能有豆瓣醬炒雞蛋，也讓他們羨慕我一回。

一邊是家長髮現雞蛋少了之後的懷疑和追問。只自己在家的我沒有感覺到任何威懾……。慾望終於戰勝了理智。小鍋裡滋滋叫的豆瓣醬，容不得我多想，我迅速的拿了兩個雞蛋，打到了豆瓣醬裡。

豆瓣醬在打了雞蛋後，變成了噗噗的響聲，雞蛋和豆瓣醬融在了一起，鼓起了一個個的大包，彷彿在為我的決定慶祝點贊，我用鏟子翻滾了幾下，蛋液融入了豆瓣醬，豆瓣醬裡金黃的雞蛋令我垂涎欲滴，完全忘記了害怕，接下來把豆瓣醬炒雞蛋晾一下，裝入了玻璃瓶裡，美味兒完成了，我心裡也美極了，我好像看到了同學們饞的流口水了。

忽然，我眼睛的餘光看到了鍋臺上的兩個雞蛋殼，好像兩個張著嘴的大人在嘲笑我，你怎麼這麼好吃呀？我自己覺得自己的臉突然紅了起來，突然覺得有些後悔，但是怎麼辦呢？雞蛋已經用上了。

我一轉過頭看到了做飯的大鍋，看到了黑乎乎的鍋門，我的靈感上來了，我伸手拿起雞蛋皮飛快的扔到了鍋底下，心裡想，他們回來一做飯，一把火不就把雞蛋殼燒成灰了嗎？他們就找不到雞蛋殼了，也不會記得籃子裡有幾個雞蛋。

事實證明我太幼稚了，因為當時是上初中還沒有學化學，不知道火焰不能把石頭燒化是因為雞蛋殼就是碳酸鈣啊！如果是放在高中，我就不會這樣做了，從另一方面上來說學習知識是多麼重要的呀！它至少讓你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去逃避追責，至少把兩個雞蛋殼帶到外面扔掉也是比較好的吧，

後來發生的故事，可想而知……

我把東西收拾好，高高興興的去上學了，我在學校裡好好的顯擺了一次，每個要好的同學都分了我的一勺雞蛋炒豆瓣醬，他們都誇我做的好吃，而我也成功感十足計劃著回家再做雞蛋炒豆瓣醬。

一週以後，我若無其事的回到家裡，故事已經發生了。

我走後的當天晚上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大家平安的吃了一頓晚飯，我們家的飯是奶奶做的，而奶奶總有一個習慣，早晨做飯之前要掏灰，把鍋底下的灰全部掏出來，在掏灰的時候，發現裡面有兩個燒得發黑的雞蛋殼。奶奶一生節儉，發現了鍋底下有兩個雞蛋殼，她肯定是要問的。

首先懷疑的會是我娘了，因為我爺爺不會做飯的，爸爸在鎮上工作，不在家。我哥和我嫂子更不會去做飯，也不值得懷疑，弟弟妹妹上小學，也不會做。她們婆媳兩個就互相猜忌。

現在想想也好笑。他們應該想到，只有我有作案機會，等著回來問我就是了。

我奶奶問我娘，我娘說她從來沒有動過雞蛋，從來也不做飯，說誰做飯誰知道。那明顯就是她們婆媳兩個在嘔氣了，而且這個事情也成了迷，家裡鬧了一週的矛盾，直到我回家也沒有人問我，而我卻發現家裡的氣氛不對，他們都互相不說話。

多多少少的他們也感覺到了，或者是我拿走了雞蛋，但是沒有得到證實。看到他們那樣慪氣的樣子，我心生愧疚，自覺罪責難逃，我坦白了自己的所作所為，免得他們互相懷疑下去，家庭不和。

小孩的自我保護意識使的我鬼使神差的給了他們一個現在想來都可笑的答案。

當時我們家有一隻小狗，小狗生病了，平常我總是守著大人給小狗打上一個生雞蛋，小狗非常愛吃生雞蛋的。

我說我看到小狗不吃飯，我給小狗餵了一個生雞蛋，我奶奶問怎麼少了兩個？怎麼有兩個雞蛋殼呀？我說我炒豆瓣醬用了一個。

至今那個死去的小狗還為我揹著這個黑鍋呢，真有點對不起這個小狗，但是平常裡我的確用生雞蛋餵過它，給我備著點黑鍋也不會恨我，也算值得的。至少大人不認為我特別的饞，我現在還想著那一隻小狗呢！

雖然，當時奶奶說你愛吃豆瓣醬炒雞蛋，我可以給你做，你帶著就行，雖然給我做過一次，但是我沒有帶到學校，我認為自己犯錯了。

自那以後，我再也沒有吃過豆瓣醬炒雞蛋。畢竟當時雞蛋是自己家的雞下的數量不多隻能給有特殊情況的人吃或者一家人喝麵條的時候來共享。而我沒有權利自己來享受一個雞蛋。

我們家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哥哥、弟弟妹妹，還有嫂子一共九口人，家裡人多，每天要吃一鍋饅頭，日常生活消耗大，我也因此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集體的東西個人不能任意消費。

從此，我也變得非常自律，也更加獨立，這件事也多少影響到我後來的性格和生活，於內於外，吃穿住從來不搞特殊，一直伴隨我參加工作，自力更生，安身立業，依然如故……

【作者簡介】許錦濤，男，1976年生，聊城市東昌府區人，從事外貿工作20餘年，業餘時間經營自家無花果農場，熱愛家鄉土地，熱愛勞動，喜好農村紀實文學，常以筆書文，記錄時代的生活，求學經歷，工作等美好點滴，抒發自己的真實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