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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秀華:我花了15萬離婚,但我不是蕩婦

2021-12-18由 歐美大事件 發表于 娛樂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拾壹叔

作者拾壹。

“我是穿過槍林彈雨去睡你,我是把無數的黑夜摁進一個黎明去睡你,我是無數個我奔跑成一個我去睡你”——餘秀華

2015年,《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這首詩突然在網路上爆紅,“

睡你”

這樣的字眼居然被寫進了詩裡,就算是不懂詩的人這樣驚世駭俗的標題嚇了一跳,這首詩成功地吸引來了大眾的眼球,也帶來了不小的爭議,其作者餘秀華一時間曾經一度地被推到風口浪尖之上,侮辱謾罵如洪水般向她襲來。

餘秀華:我花了15萬離婚,但我不是蕩婦

- Interesting Soul -

我以疼痛取悅這個人世

因出生時倒產,導致先天腦癱。童年時候,醫生告訴她,是你上輩子做了壞事,這輩子自身受罰。

她痛恨自己,為啥上輩子不多做點好事,不當一個好人。高中二年級,因“字寫得難認”,語文成績被打了0分,她一氣之下燒光了書本,斷了上學念想,輟學回家,開始務農。

她羨慕村裡的健康散人,農閒之餘可以打麻將消遣,奈何自己手不夠機敏;她不屑買個小東西都要找人拿錢,低三下四,一個人跑去溫州打工,奈何手腳不便,幹活太慢,被迫遣返;她試圖乞討,找了一師傅指點,也買好了碗,面對人潮,卻發現怎麼也跪不下去。

折騰無果,只好回橫店村,鋤禾苗、摘苞谷、採棉花、喂兔子……

如果她只是個普通的殘疾農婦,有稻穀、棉花、兔子,有星星、月亮、晚霞,有父母的照顧,也勉強算是歲月靜好,但她偏不勉強。

她行動受限,卻心靈豐腴。她能感知多少身體的疼痛,同樣能發掘多少世間的溫情與美好。

她繼續寫詩,以疼痛來取悅這個人世,實質是取悅自己。好多人問她為何寫詩,她說為了追求個人的解放。

與其說,她將詩看作庸常生活的出口,描繪橫店村的一草一木,倒不如說她用詩來進行自我心靈的救贖,發掘塵世的所有美好。

每當心靈呼喚的時候,詩便會以赤子的姿勢到來,

充當她的柺杖。

“還好,一些疼痛是可以省略的:

被遺棄,被孤獨

被長久的荒涼收留

這些,我羞於啟齒:

我真的對他們

愛得不夠”

——《我以疼痛取悅這個人世》

在每一個關節疼痛的無眠夜晚,她更多的不是自顧自憐,而是將疼痛擱置,藉著如水般的月光,用詩取悅自己。

她說:“而光陰皎潔,我不適宜肝腸寸斷。”

她說:“我很滿意在這裡降落,如一隻麻雀兒銜著天空的藍穿過。”

有人問餘秀華,讓你選擇一種植物來形容自己,會選擇哪種植物?

她說:竹根青。

那麼如果將你比作一朵花,會是什麼花?

她說:狗尾巴花。

用一種顏色形容你的詩歌是怎樣的顏色?

她說:淺灰色與藍色區域之間的天空藍。

竹根青與開出狗尾巴花的狗尾巴草是植物間瘋長的雜草,它們有個共同點就是:恣意生長,頑強至極。正如餘秀華本人,先天腦癱,被當作另類。

好在,世間以痛吻她,但她絕不認命,倔強果敢。

天空藍是寬容與愛的代表,是餘秀華超越先天生命缺陷對詩歌的崇敬與熱愛,對殘酷人世所有美好的醒目標記。

餘秀華:我花了15萬離婚,但我不是蕩婦

餘秀華是在2014年底的那個冬天失去的隱私。

在此之前,恐怕沒有人會對一個38歲湖北鍾祥鄉下的殘疾農婦感興趣。

餘秀華:我花了15萬離婚,但我不是蕩婦

轉機發生在一個昏昏欲睡的午後,國家級詩歌刊物《詩刊》的編輯劉年在網際網路的浩瀚世界裡偶然發現了餘秀華的部落格,頓時睡意全無。

“她的詩,放在中國女詩人的詩歌中,就像把殺人犯放在一群大家閨秀裡一樣醒目——別人都穿戴整齊、塗著脂粉、噴著香水,白紙黑字,聞不出一點汗味,唯獨她煙熏火燎、泥沙俱下,字與字之間,還有明顯的血汙。”

在《詩刊》發表了餘秀華的9首詩歌后,劉年在編後語裡這樣寫道。

其實,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無非是兩具肉體碰撞的力,無非是這力催開的花朵無非是這花朵虛擬出的春天 讓我們誤以為生命被重新開啟——《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節選)

這首讓餘秀華成名的《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有人發現其中的驚豔,有人則說這是“蕩婦詩”。

“我就是蕩婦怎麼著吧?”

在成名後的很多場合,她都這樣迴應質疑。

蕩婦與否,她從不在意。而一切試圖在餘秀華身上尋找意義的行為,也都是無意義的。

曾有記者問她,生活中的苦難是怎麼扛過來的?

她的回答是“生活不用我去扛,生活怎麼來,我就怎麼過。”

她也曾在看到周國平的《靈魂只能獨行》一書後嘲諷這位哲學家,“整天就搞靈魂這些東西,下次見周國平,我就要問他靈魂是什麼?”

餘秀華:我花了15萬離婚,但我不是蕩婦

苦難、靈魂,這些大詞從不屬於餘秀華,她也為此遭遇指責。 2018年初,寫《相信未來》的老詩人食指批評餘秀華:

“她理想的下午就是喝喝咖啡、看看書、聊聊天、打打炮,一個詩人,對人類的命運、對祖國的未來考慮都不考慮,想都不想;從農村出來的詩人,把農民生活的痛苦,以及對小康生活的嚮往,提都不提,統統忘得一乾二淨,這不可怕嗎?”

對此餘秀華戲謔著迴應,“食指先生說我不提‘農民生活的痛苦’。可是,我從來不覺得農民生活是痛苦的啊……

人們嚮往田園生活,憑什麼又鄙薄它?”

“食指先生是怎麼關心國家關心人類關心農村的呢?我不知道。現在社會生活如此安定幸福,你不喝咖啡不讀書更待何時?”

餘秀華說自己追求的就是俗不可耐。

濃烈直白的情愛和私人經驗,成為她詩歌中觸動人心的價值所在。

餘秀華:我花了15萬離婚,但我不是蕩婦

走紅之後,家鄉鍾祥的作家協會第一時間送上了“副主席”的榮譽稱號。問她對此有什麼感受,她回答,“別人都說餘主席來啦,我就覺得,哎?還挺威風。”

新書《且在人間》的責任編輯說,餘秀華幾乎是在世的中國詩人裡面,作品賣得最好的一個。“每本詩集都能賣二三十萬本,其他詩人有幾萬就很不錯了。”

或許,這是一種拒絕被馴服的價值。

與《穿越大半個中國去睡你》有關的註解

《且在人間》幾乎是餘秀華的“自白”,它沒有明寫主人公“周玉”的殘疾和幼年經歷,但因為了解作者的自傳背景,讀到書中每一個“搖晃”時,便覺得歷歷在目。小說截取了周玉與丈夫吳東興的婚姻,以及她對電臺主播阿卡的“愛情”。這幾乎也是過去20年裡,餘秀華人生的最大命題。

因為殘疾,餘秀華的父母為她安排了一段倒插門的婚姻,生了一個兒子,多年裡她與丈夫無愛也無性。丈夫不尊重這段婚姻,看不起這個殘疾的妻子,她亦輕蔑她的丈夫,一直想要離婚。對婚姻的抗爭,便是餘秀華對命運的抗爭,決絕和覺醒。

然而,儘管如此,在小說裡,餘秀華對丈夫“吳東興”有很多次的揣度。

餘秀華理解丈夫作為上門女婿的委屈。“她知道這個從四川來的男人有多少委屈:作為一個上門女婿,而且是一個殘疾女人的上門女婿,他最初只想找一個家安身。

願望達到以後,他發現這個女人根本是他無法把控的,她竟然對他沒有感恩之情,她竟然忽視自己的殘疾和他對抗,她竟然不尊重他……”

餘秀華也理解丈夫的敏感與不幸。

“這個男人心裡有多苦呢?

他一定是想到自己的苦了才這樣哭泣

。他在外面沒有人關心,他脆弱又懦弱,他希望別人能夠給他幫助,但是他從來不知道怎麼樣去對別人好。”

餘秀華坦言丈夫是一個好人,在字字句句間理解他的敏感和抱怨、他的心冷、他心裡的苦。她對他的理解甚至超越了許多現實婚姻裡的普通夫婦。

可這依然不能讓餘秀華把日子過下去,依然不能阻止她對愛情的嚮往。

書中周玉的愛情物件阿卡,是一位電臺主播。相比較吳東興,小說中阿卡的形象反而很模糊。為何會愛阿卡?對阿卡的愛是真實的愛還是臆想出來的愛,還是自己情感的寄託和投射而已?

或者,阿卡只是意味著一種誘惑,這種誘惑讓周玉不屑於吳東興,不屑於平凡的生活,這種誘惑讓她衝脫出宿命,成為另一個自我。

但出乎意料的,阿卡在小旅館想要睡周玉的時候,周玉卻拒絕了,而明明她是願意想把自己交給他的。

之後,周玉再度想去跟阿卡見面,還帶著一種英雄主義般地寫下了《穿越大半個中國去睡你》。

難道,這些情節就是那首成名詩的索引和註解嗎?

在小說裡,周玉與吳興東離了婚。在現實中,成名後的餘秀華也終於跟丈夫離了婚,以金錢為代價。

19歲時,餘秀華嫁給了31歲的上門女婿尹世平。先天性腦癱讓父母感到愧疚,於是他們張羅了這樁婚禮,期望著女兒的下半生能有個依靠。

但好好過日子的願望註定是個泡影。新婚後的第一個春節裡走親戚,丈夫喝吐了,餘秀華說了幾句,丈夫忽然撒腿就跑。

餘秀華一邊搖搖晃晃地追,一邊想:丈夫靠不住。

丈夫靠不住,父母會老,兒子會成家,60塊一個月的殘疾補貼根本養不活自己。於是餘秀華曾經嘗試學討飯,好讓自己能夠活下去。

她去城裡,觀察天橋上的乞丐如何行乞,她拿著一個破碗,最終還是沒能跪下去。

餘秀華:我花了15萬離婚,但我不是蕩婦

尹世平常年在外打工,但很少能帶錢回家。有一年春節,老闆拖欠了800元工資,他帶著餘秀華去城裡討薪,讓她攔老闆的車,因為餘秀華是殘疾人,尹世平認定老闆不敢撞她。

從那時起,餘秀華就認定了婚姻的不可靠。

她對丈夫的恨是顯而易見的:“當時我心裡非常難受,在心裡問自己最多的問題,為什麼要和這個男人結婚?

為什麼這麼痛恨?

為什麼要活著?

反反覆覆找不到答案。”

於是在她的第一本自傳體小說《且在人間》中,她把以上這些過往經歷都如實寫入,還給小說中的丈夫“吳東興”安排了一個虛構的身份背景:坐過牢的強姦犯。

“我覺得寫小說挺好的,把討厭的人都全部寫進去,別人也不能告我。”

她津津樂道於自己的惡作劇。

餘秀華說,其實“吳東興”這個名字,也是源於一個她討厭的詩人。

她的愛與憎,從來都如此分明。

餘秀華:我花了15萬離婚,但我不是蕩婦

2015年12月,餘秀華終於離婚。她和當時遠在北京打工的丈夫打電話,已經靠出詩集賺了錢的她怒氣衝衝又底氣十足:

“你這個月回來我給你15萬,下個月回來就10萬。”

最終,這段20年的婚姻以餘秀華給了丈夫15萬而告終,這花去了她很大一部分的稿費。她還為尹世平買在村裡了新房子,就在餘秀華新家後面。

“他挺可憐的,年紀大了,又沒有什麼本事。”

《搖搖晃晃的人間》記錄下了兩人辦完離婚手續後的場景:傍晚他們坐車回家,路邊昏黃的燈光照在臉上,兩個人都發自內心地笑了。回村子的路上,餘秀華走路不穩,尹世平還體貼地攙起了她的手。

餘秀華:我花了15萬離婚,但我不是蕩婦

餘秀華被沈睿譽為中國的“艾米莉·狄金森”,她卻不以為然,她覺得艾米莉·狄金森是獨一無二的,她餘秀華也是獨一無二的。

"我欣賞蓬勃向上的女人,她們有自己的主見,有自己的生活。"

活出自己的餘秀華最美。

面對殘酷現實與先天不足,她將疼痛化作詩,取悅世界,更加取悅自己。

面對毫無自尊的包辦式婚姻,她勇敢決絕,果斷離婚。

面對愛情提問,她直言不諱,大膽說出:“中年少女”就是我。

餘秀華:我花了15萬離婚,但我不是蕩婦

那麼,我們呢?

餘秀華的橫空出世是對所有人最大的提醒

:我們在成為好女兒、好妻子、好媽媽這些身份之前,首先應該活出最美的自己。

上學選專業,不能被家長的建議絕對束縛,而應結合自己的興趣愛好與專業前景自己考量。

成人結婚,不應該被物質與父母的心願牽著鼻子走,而應發自內心對感情的篤定與婚姻的嚮往而結婚。

家庭主婦,不應該被廚房的鍋碗瓢盆所禁錮,而應強化美食搭配與育兒分享,讓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日子開出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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