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陶 陛

對自己的親身爸爸有仇恨，這樣的想法不說則以，說出來定會招眾人辱罵。

我一個發小，就這樣和我說過，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的爸爸。

他的爸爸是我們的村長，每次和發小在村子玩，只要遠遠看到他的爸爸，他就轉頭就走，躲著遠遠的，有時恨不得和我們一群小孩丟東西去砸。

原因就是他小時候，有爸爸就像沒有爸爸一樣，甚至有時候，經常他的玩具都會無緣無故就會少幾個。

天下間父母對孩子的似乎不會出現這樣的行為，可發小卻遇到了，發小經常和我說：以後別和我提他，你要是再提他，我就不和你好了。

讓發小從恨到咒罵的原因是她媽媽活活地被累病了，這就要從那年五一說起，這一年大旱，都5月中旬了，村子裡一大半的人家地才種幾畝，因為村子裡就幾家新打的井才有水，其他的人家急得哇哇哭，如果再不把種的話就來不及了。

我們生活在2800-3200積溫帶的地區，能種植的種類其實也是有限的，他爸爸那段時間每天都不在家，他媽媽每天用自己家的小井打水種附近的地。

最讓發小接受不可原諒的就是發小媽媽沒的時候，全村上下大人小孩都去了，家家戶戶湊錢給他媽媽做一副棺材，他爸爸攔著不讓，最後把他媽媽的骨灰揚在了這片黑土地上。

發小蹲著和我說著，眼淚眼淚不止：都怪他，要不然媽媽也不會，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然後又說：你知道我媽媽臨走的時候，對我說了什麼嗎？我媽竟然讓我不要恨我爸，說爸爸做的都是對的，讓我以後不要再和他對著幹了。

其實啊，對於發小最好的朋友來說，我覺得他說的話不無道理。

對於我們這個村長也就是發小的爸爸的印象就是“每天都是幫著村民幹活，把自己的活都忘記了的人，他家的地全是雜草，也不能佔村民一點便宜” 。

後來，全村的人都幫他家幹活，發小也成為了全村人的孩子，每天都會有人叫他去吃飯。

有一次發小正在我家吃飯呢，他爸爸進了屋。

他爸爸先是笑臉：走了，回家吃吧。

發小看了看，灰溜溜地下得了。

我媽媽緊忙下地：讓孩子吃完再回去唄，孩子別聽你爸的，吃完了你倆好出去玩。

發小看了一眼他爸爸，他爸爸沒有吱聲。

我吃完飯去找發小時，聽到他和他爸爸吵架，記憶中，這是發小第一次和村長頂嘴。

沒幾天，村長病倒了，不知道是累的，還是讓發小氣的。

沒多久，村長一家要搬走了。

全村的人都到村頭去送他們，有拎筐雞蛋的、大鵝的還有直接拿錢的，可是村長一樣也沒有拿。

拿錢的人偷偷地把錢塞給了發小：別對孩子太苛刻了，孩子長大了自卑，自卑到骨子裡。

後來遇到發小是在醫院，發小的孩子出生，那天我陪他待了許久。他媳婦生完孩子，母子平安，我倆在醫院外面的臺階上吸菸。

他吐了一口煙，然後笑著說：你一會開車注意安全，我得回去陪老婆和孩子了，對了，你五一回家嗎？告訴我一聲，我也和你回去，我回去看看。

其實我知道發小回去是想告訴他爸爸和媽媽，他有兒子的喜訊。

等我和發小離開村子的時候，發小突然捂著臉：我爸走的時候說，如果要是讓我再選一次的話，我還是會這麼做！然後，發小全程一句話也沒有說，臉看著車外，兩肩膀一直髮抖。

發小是可憐他自己、可憐他的媽媽，還是可憐前年離開他的“偉大的爸爸”。